“各位真是抱歉，因為各種原因，這食肆……從明日起我就不開了，承蒙錯愛，捧場這麼久，堇娘在次謝過。”
把食肆裏最後的食材都用上，崔堇娘做了非常豐盛的一頓給馬天和他們。
看著他們吃完後，崔堇娘略帶感慨的宣布了這個事情，大家都很遺憾，嚷著要幫她出頭，絕對不讓她受委屈。
可現在不光是因為謠言的事情，崔堇娘如今越來越焦慮，她已經沒有精力再經營這個食肆，不如就此打住。
讓周圍的商鋪放心，她也能輕鬆一些。
看崔堇娘似乎鐵了心，官兵們都很不舍，軍營訓練艱苦，如今最大的消遣就是趁著下值的時候過來吃頓好的。
可現在這麼點樂趣都沒了，一個個都不太開心。
重生回來這幾個月，崔堇娘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了一幫坦率又憨厚的軍人，他們幫了自己不少忙。
還教授風郎習武，這些日子她明顯能夠感覺到小家夥的性格越來越堅定，也不像以前那般愛哭了。
“娘子以後有什麼需要的就來找我們，別的沒有，力氣還是有一把的。”
大家離開前，對崔堇娘留下話，雖然買賣不成，可交情在，尤其是和這麼貌美堅強的娘子交朋友，還是很開心的。
崔堇娘淡淡一笑，點頭答應，目送他們消失後，扭頭回了食肆，用毛筆喜一筆一劃的寫了“停業”的牌子掛出去。
就在她掛出去的時候，周圍的店鋪都伸頭出來看，發現崔堇娘要關店，不約而同的鬆口氣，災星總算是要走了，他們終於不用擔驚受怕的了。
崔堇娘沒管別人的想法，再次進了食肆，打來水最後一次將各個角落打掃幹淨。
她用著人家王榮軒的店鋪，還回去的時候也得整整齊齊的。
就在她擦拭櫃台的時候，聽到有腳步聲邁進來，以為是不知內情的客人。
“食肆停業了，請客官去別處……王將軍，你回來了？”
崔堇娘剛一回頭，就看到風塵仆仆的王榮軒，最近幾次見他好像都是行色匆匆，一直沒有幹淨整潔的時候。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隻要他回來了，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可以離開。
想到這個，崔堇娘不禁眼底發亮，剛要說出這些，就見王榮軒快步走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怎會知道大南郡的堤壩出問題了？”
王榮軒的眼神複雜陰沉，看向崔堇娘是從來沒有過的費解。
明明是八歲就失蹤的表妹，可她的身上又帶著那麼多的謎團，如今更是連上遊的問題都知道。
而她作為一個普通女子，沒有路引連城門都出不去的。
崔堇娘聞言瞳孔一縮，果然，上輩子發生的事情要重現了，心髒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又疼又慌。
“洪水要來了，我要走，我要走！”
頭疼的厲害，上輩子被洪災支配的畫麵再次襲來，讓她渾身顫抖冷汗直流。
王榮軒見過崔堇娘發病的樣子，這樣根本沒辦法對話，無奈隻能壓住心裏的疑問，帶著她回家。
一到熟悉的地方，還有看到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臉，崔堇娘果然慢慢恢複過來，感受到王榮軒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微微歎氣將他叫到屋裏。
“王將軍去大南郡後看到什麼了？”
說話間，崔堇娘遞給他一杯熱茶，氤氳的水汽緩解了他心頭的焦慮，同樣舒緩了幹渴的喉嚨。
滿滿一杯茶下肚，王榮軒這才鬆口氣似的。
隨後想起大南郡的現狀，又忍不住蹙緊眉頭，那裏，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
本來大南郡就是臨江而建，朝廷對水道也格外注重，據說每年都會撥款用於疏通和建修。
可是當他帶人喬莊查看的時候卻發現有的小支流已經淤堵，曾經引以為傲的堤壩更是變得破爛，好多地方年久失修已經出現豁口。
最讓他心焦的是，水位……在上升。
“我們從去的時候大南郡就在下雨，一直到我回來還沒停，不僅如此，水位在這短短幾天內，已經漲了不少。”
王榮軒揉著眉心一臉愁容，他曾經亮了身份去和郡守說這件事，可是那人卻不以為意，就說每年雨季水位上漲是正常的，根本就是他大驚小怪。
“娘子，你如何得知要發洪水的？”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王榮軒走訪了一些大南郡的老人，他們也確實說每年雨季水位上漲是尋常的事情，今年的雨水雖然大，但是也沒太過。
看著他們那平淡的眼神，似乎就在說王榮軒多此一舉，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對崔堇娘的話耿耿於懷，每每想起她那無助的表情都很難過。
“如果我說是夢裏知道的，將軍會覺得我是無稽之談麼？”
崔堇娘閉上眼睛，將情緒都收斂起來，慢慢的說著上輩子發生的事情。
大南郡因為官府侵吞了修建河堤的錢款，導致堤壩被一連月餘的大雨給衝毀，沒有了上遊阻攔，這裏的水域也瞬間暴漲，隨著雨水的到來，這裏也沒幸免於難。
幾乎是頃刻間，河裏的水就衝進街道，而等大家意識到不對想要逃走時，水位已經變得越來越高，等慌亂逃出後，隻能眼睜睜看著城鎮被淹沒。
“從洪災開始，數以萬計的難民流離失所，加上大災之後有大疫，所過之處都是人間煉獄。”
崔堇娘說這些時候，語氣很平靜，可是她的手卻不住的顫抖。
上輩子逃難的經曆就像是依附在骨血上的膿，一旦觸碰就痛徹心扉，這次她是完整的回憶，等說完後，全身都被冷汗打濕了。
“將軍，這些就是我夢裏的所有，也是我要離開的原因，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瘋了？”
崔堇娘睜開眼睛看向王榮軒，她的眼底是沒來得及收斂的滄桑和痛苦，明明那麼痛，又怎麼會是夢那麼簡單。
有心想要伸手將崔堇娘緊皺的眉頭給撫平，可一想到他們還沒相認，王榮軒又硬生生忍住。
“娘子做這個夢肯定很害怕吧，”王榮軒看向崔堇娘，扯了個溫暖的笑容，比外頭的陽光都燦爛“不過沒事，夢都是反的，一定不會成真的。
而且不還有我呢，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的噩夢變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