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十文錢你拿回去,莫要再糾纏

上輩子崔堇娘就是被這盆髒水潑個正著,不僅身上又腥又臭的,還被奚落侮辱一番。

春寒料峭她又冷又氣的渾身發抖,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最後回家還病了一場,這輩子重來可不會再重蹈覆轍。

所幸兩人離的不遠,早有準備的她迅速閃身,同時揚手將那沒潑完的盆用力扇回去,就聽哎呦一聲,對方連人帶盆的跌坐在地上,銅盆甚至還在她腦袋上轉了幾圈才掉地上。

“嘔……要死了,哪個不長眼的耽誤我倒水,真是瘟大災的倒黴貨,我這可是剛買的月影砂,晦氣死了,小賤蹄子怎麼不替好人死了?”

罵街的正是陳三郎的妻子,平日裏就囂張跋扈,一張利嘴罵遍周圍無敵手,此時急敗壞的看著身上的新衣裳。

心疼的撫去上麵的水漬,無奈依舊是又臭又髒,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覺得是崔堇娘的錯,用惡毒的眼神一下下的剜著,心裏甚至想著剛才那李唐氏怎麼沒把她給打死。

結果人家沒事,自己卻喝了一大口刷鍋水,腥臭的味道沾的新衣服上黑一塊灰一塊的,熏得她陣陣惡心。

“崔堇娘你來幹什麼,”陳大嫂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李大郎正病著,你身為他的妻子不好生照顧,怎地跑到我家閑逛?

你要找三郎他今天不在,我一會還得回趟娘家,改天再來吧。”

知道崔堇娘來要錢,陳大嫂幹脆先下手為強,將家裏的門給鎖了就要離開,一臉煩躁的要去河邊把衣裙上的汙漬給洗洗。

“嫂子自去忙不打緊的,我就是來找三郎要去年的五貫錢,反正你們家也沒人,我就在院子裏等,你們什麼時候回來還錢就行。”

今天既然來了,崔堇娘就沒打算空手回去,而且她不僅知道陳三郎就在屋裏坐著,甚至一會還有重要的事情,怎麼會舍得離開。

想隨便說幾句話就把自己打發了,真當她還是上輩子的窩囊廢?

說完也不客氣的找來一把胡床坐下,甚至還用那雙漂亮的鳳眸打量著陳家的院子。

嗯,經過特意打掃過的院子就是幹淨整潔,一塵不染的紡車在廂房裏擺著,一會他們要是不還錢就搬走抵債,還有院子裏生機勃勃的幾隻雞鴨……

“哎呦,我的堇娘,好妹妹~”陳大嫂感受著崔堇娘那太過直白的眼神,頓時不敢走了,擠出笑容開始打親情牌“咱們這麼多年的鄰裏街坊你還不知我家的苦楚麼。

我那婆母現在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我兒子大郎也該娶妻正相看鍾意的女郎,加上這一家幾口的嚼用實在是沒錢,不如你等一陣子我們手頭寬綽了再給你送去?”

陳大嫂有心想要狠罵崔堇娘一頓,可是無奈心裏惦記事,隻想著趕緊把她打發走,又是哭窮又是賣慘的。

可現在崔堇娘不吃這一套,狀似理解的拉著陳大嫂的手腕,正好捏住她寶貝似的鐲子。

“嫂子,我知道居家過日子的難處,但大郎病的嚴重,也實在需要錢治病,正好你這鐲子是上個月花三貫錢新買的吧,轉手賣了也能有一貫五。

還有這身衣服,我沒看錯應該是兩貫一尺的月影紗吧,嘖嘖,料子真好看,要是洗幹淨賣了,起碼也得一貫錢,加起來都能抵一半……”

崔堇娘說著就眼疾手快的把鐲子擼下來,而後又開始解她身上的衣服,給陳大嫂嚇的連連後退,多年來潑辣的做派也沒見過這樣的。

“哎哎,你怎麼直接上手搶啊?”

陳大嫂別看比崔堇娘壯實一圈,但卻沒她靈活,架不住她死纏爛打的往前湊,撕扯沒一會,一早上精心準備的行頭就被她給擼下去大半,連頭上的海棠花銀簪子都給薅走了。

陳大嫂慌亂的捂著大敞的衣襟,咬牙將房門打開,叫藏了好久的陳三郎出來給自己撐腰。

他在屋裏早就聽了院子發生的一切,一衝出來就瞪著眼睛威脅崔堇娘。

“我欠大郎五貫錢是不假,但現在家裏確實沒閑錢,有了肯定會還,你這樣直接上手明搶可就不仗義了。

這十文錢你拿回去,休要再做糾纏,不然別怪我對你一個女子動手。”

陳三郎皺著眉頭從懷裏掏出來零碎的銅錢扔到崔堇娘腳邊,好像是打發要飯花子一樣,完全忘了去年來借錢時,卑躬屈膝恨不得直接磕頭認她叫娘的德行。

崔堇娘冷笑著低頭看那些銅錢,這還真是大方啊,借回來五貫錢現在想用十文錢把自己打發,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盤。

慢慢彎腰蹲下,陳三郎看她要撿錢的樣子,眼底閃過得意,一個女人而已,隻要嚇唬嚇唬就不信她還敢來,如今李大郎昏迷不醒,他就是不還又能怎樣?

可誰知下一秒,崔堇娘卻是撿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棒遞給陳三郎,同時還指了指自己的頭。

“三郎既然要動手,就衝著這兒打死我,左右我要不回錢大郎也是死,不如死在這,到時我們夫妻化成惡鬼日日盯著,看你們到底有沒有錢。”

崔堇娘一步步往前湊,陳三郎卻被她那無所畏懼的氣勢給嚇的連連後退。

尤其她那雙森涼的眼眸,蘊含著巨大的恨意,好像真的是從地府裏爬出來似的。

陳三郎想著他們變成惡鬼飄在空中看著他的樣子,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手上被硬塞的木棒不知何時掉落在地上。

不過旋即他又氣紅了臉,身為男人被一個弱小的女子給嚇成這樣,自尊心非常的受傷害,反應過來後惱羞成怒的推了崔堇娘一把。

崔堇娘等的就是這下,剛才在院子裏她刻意沒收聲,此時大多的鄰居已經聽到動靜,紛紛探頭探腦的往這看,此時不倒更待何時,直接哀呼一聲就軟軟坐地上。

“老天啊,我崔堇娘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為何要如此對我,大郎宅心仁厚借錢予三郎救急,為何如今你卻要為難我這個小婦人。”

崔堇娘一副絕望傷心的模樣,用力的捶著胸口哭的梨花帶雨,顫抖著肩膀抽噎的厲害好像摔的很疼,陳三郎更是傻乎乎的看著自己的手,他好像也沒用勁兒,沒想著把她推倒啊。

“但凡家裏能過的下去,我崔堇娘也不會厚著臉皮來要錢,可大郎的病拖不得,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一家子可怎麼活?

嗚嗚嗚,是我沒能耐,是我救不了大郎,可憐我一雙兒女要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兒……”

說話的功夫,崔堇娘就爬起來開始解腰帶,準備往陳家門梁上掛,一副就要尋短見的模樣。

而就在這時,陳三郎的大兒子正殷切的帶著幾人往家裏走,看著崔堇娘尋死覓活的樣子都有些怔愣,而她心裏卻笑開花,既然人都到全,好戲也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