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殿暗了下來,外麵守夜的宮女昏昏欲睡,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重華殿後殿,一抹身影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偏殿之中。
知夏關上了房門,背貼著門,緩緩地跌坐在地,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沒入她的指間。
知夏捂著嘴巴,麵容慌亂而悲戚,身軀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著。
今夜她原在殿內歇息,卻不知何故竟到了後殿,意外聽到了青離與錦書的對話,也讓她知道了一個可怕的秘密。
原來,她這幾日的猜疑並非是她多想,原來,她服侍了一年的子辛,並不是真正的子辛。
她還以為她所有的變化,隻是因為她摔了腦袋,失去了記憶,卻不想,如今住在重華殿的人,隻是一個冒牌貨!
憤怒之餘,知夏更是恐慌。
重華殿裏的人,究竟是誰?
真正的子辛,又在哪裏?
這場陰謀,又是誰在背後操控?
知夏想起那一日“偶然”聽到那兩名宮女的對話。
所以這一切,都是墨珩謀劃的嗎?
知夏攥緊了拳頭,心痛得無法呼吸。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她與子辛,不過求安身保命,為什麼那些人一個一個地都要算計她們?
她以為李太後夠狠了,沒想到墨珩更狠,子辛好歹也是他名義上的侄子,為了權利,他竟然也能下此狠手!虧她從前還覺得墨珩是個好人,原來,他所有的好,都隻是給那個假冒子辛的人!
知夏咬著下唇,青離,她聽見另一個女人喊她青離。
回想起去年她初醒之時,那樣茫然而無辜的看著她,知夏隻覺得恨不得撕了她那張虛假的臉。
子辛的母妃對她有恩,這幾年她們二人相依為命,知夏更是將子辛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她與子辛的感情可想而知。
所以今夜不管是誰有意為之,這個殘酷的真相,讓知夏幾近崩潰!
這一夜,知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外麵尚是一片灰蒙蒙,主殿那邊已經傳來了動靜。
宮女來敲了門,恭敬道:“知夏姑姑,皇上上朝的時間快到了。”
之前青離沒有上朝,倒也不用知夏伺候,現在墨珩走了,知夏怕青離自己照顧不來,便每日在上朝之前便起來了。
隻是此刻,聽著小宮女的話,知夏隻是冷笑,那張蒼白的臉帶著幾分灰敗,一雙紅腫的眼眸中更是透著幾分恨意。
她沙啞著聲音道:“我身體不舒服,你去伺候皇上吧。”
外麵的小宮女十分詫異,不過很快麵色一喜,與知夏說了聲,便邁著小步子去主殿了。
知夏盯著那扇緊閉的門,雙眸無神。
她已經傻了夠久了,讓她去伺候殺死子辛的凶手?嗬……
青離看見端著水盆的小宮女,驚訝道:“知夏姑姑呢?”
小宮女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伺候青離,緊張得不行,還是結結巴巴道:“知……知夏姑姑身體不舒服,所以……所以叫奴婢來……”
“身體不舒服?”青離擰著眉頭,最近知夏姑姑的身體好像一直不太好。
小宮女見她沒什麼反應,鼓起勇氣道:“皇上,可要奴婢伺候皇上更衣?”
青離指了指水盆架子,道:“把東西放那裏就好了,寡人自己來。”
小宮女臉色不掩失望,卻還是將東西放下,退了出去。
青離自己收拾妥當,臨走前吩咐道:“去太醫院將孟太醫請來,給知夏姑姑看看。”
在青離走後不久,孟太醫便來了。
知夏看著這位頭發花白的太醫,正是當初為青離診治的人。
以知夏的身份,並不足以讓孟太醫來為她看病,但是誰讓知夏是皇上身邊的姑姑呢。
一番診治之後,孟太醫撫著胡子,緩緩道:“倒也沒什麼大礙,隻是近日來思慮過重,睡眠不足,開兩副安神藥調養就好了。”
孟太醫在紙上寫下藥方,又絮絮叨叨地與她說一些注意事項,知夏看著他,忽然開口道:“孟太醫,你說這個世界上,會不會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
孟太醫明顯一愣,不過還是認真回答道:“沒有可能,哪怕是雙生子,也有微小的差別。”
知夏的心沉了沉,麵上卻還是一片雲淡風輕,道:“那有什麼辦法,能讓一個人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對於這個話題,孟太醫一邊是詫異,一邊又有些感興趣,道:“你說的這個呢,最普遍的便是易容,但除非是高超的易容術,否則很容易就被人識破了,據我所知,當今世上易容術最為了得的,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醫嫆娘了……”
知夏眸光微閃,她記得那一日,她在重華殿外偶然聽到青離提起過這個名字。
“不過易容術隻能改變一個人的容貌,而且一個不小心就暴露了,聽聞江湖上還流傳著一個方法,那就是換臉,此法過於殘忍,不提也罷……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
知夏眼神飄忽,“我……我隻是好奇,隨便問問……不過孟太醫說的換臉,又是怎麼回事?”
孟太醫咂咂嘴,“顧名思義,就是活生生將一個人的臉皮剝下來,經過特殊藥水處理,換到另一個人臉上,畢竟是真的人皮,真實度非常高。”
知夏的臉瞬間慘白,渾身僵硬地愣在原地,連孟太醫是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換臉?
把子辛的人皮撕下來,再換到那個冒牌貨臉上嗎?
知夏攥緊了被子,骨節有些發白。
她不敢去想真相到底是什麼,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子辛承受了怎樣的折磨。
此時此刻,她恨極了青離,恨極了墨珩,恨極了那些將子辛害死的人!
同樣,她也恨極了自己。
為什麼這麼傻?明明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卻還是不願意以惡意去揣測,直到“真相”血淋淋地擺在自己麵前,她心中有恨,可是她也絕望地認識到,她做不了什麼。
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她的敵人,是墨珩,是青離,是她永遠也無法對抗的勢力。
可是她也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