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不開心,可是比起她的情緒,知夏更擔心她的性命。
子辛並不聰明,如她的母妃一般,空有美貌,知夏簡直為她操碎了心,她得防著那些懷有異心的小宮女,也要防著陰險狠毒地李太後,甚至刁蠻任性的玥公主,性情古怪的攝政王,還有滿腹心機的楚非歡。
她隻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心驚膽戰地看著子辛長到了十五歲,卻隻是一時疏忽,便眼見著她從樹上摔了下來,昏迷了好幾日。
那時候知夏真的嚇壞了,從前子辛也被子玥他們欺負過,傷得比這次還重,可是沒幾日也就好了,而這一次她一直昏迷在床,太醫來了幾回,卻也看不出一個好歹來,知夏沒日沒夜地守在床前,直到那一天,她一推開門,便看見子辛坐在床邊,愣愣地看著她。
那一刻,好像打開了另一扇門一般,將從前的子辛隔絕在門外,而她麵前站著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張臉,陌生的是她給她的感覺。
從前不是沒有過懷疑,隻是所有的陌生,都被那一點點或真或假的熟悉擊敗。
現在她倒過來想想,若是有人有心替代子辛坐上皇位,隻是變一張臉,又有何難?
“知夏姑姑!”青離喚了她好幾聲,才見她茫然地轉過頭來。
青離疑惑道:“知夏姑姑,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知夏壓下了思緒,聲音中帶著幾分沉啞。
“大概是這兩日沒有休息好吧……”
青離緊張問道:“可是夜裏睡不好?要不要叫太醫來看看?”
可惜她隻對外傷在行。
知夏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搖了搖頭:“不用了,奴婢心裏有數。”
青離見她這幅樣子,倒也不好說叫她去給自己找個太醫了。
這兩日她一直覺得胃口不太好,本以為是受寒了,可是也沒有任何跡象,便想看看太醫,但是知夏看著也甚是疲倦,她還是別讓她擔心了。
“若是身體不舒服,你便回去休息吧,寡人自己也沒有關係的。”
知夏輕輕頷首,“那皇上要是有什麼事情就叫奴婢。”
青離衝著她擺擺手,她現在每日不是重華殿就是昭陽殿,能有什麼事?
永寧來丞相府的時候,卻被管家告知,錦書正在屋內。
永寧臉上不掩訝異,她以為在這個當口上,錦書會留在孤雲山莊,畢竟孤雲山莊與明月閣也算是他們背後的勢力,現在她卻直接拋下了孤雲山莊,想來應該是楚非歡另有打算。
永寧沒有進去,便安靜地在外麵候著。
隻是她沒有想到,錦書會來京城,並不是因為楚非歡的命令,實際上,這次她也是偷偷跑來的。
此刻錦書站在楚非歡麵前,眼裏難得多了幾分激動的情緒。
“蘇白還活著,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的聲音十分急切,看著楚非歡的目光更是不掩責怪。
楚非歡冷眼相對,“告訴你,又能怎麼樣?”
錦書的左手握著劍,微微顫抖著。
“雲蘿,不管蘇白死了或者活著,在你動手‘殺’了青離的時候,便注定了你們之間再無可能。”
楚非歡的話猶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了她的心口。
是啊,她該明白的,她與他們是對立麵,更何況她幾次三番對青離下殺手,若是蘇白知道,定然不會原諒她。
他口口聲聲說他喜歡她,可是一旦涉及到青離,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她。
因為他們是親人,是最好的夥伴。
這個事實,錦書從一開始就看得明白。
“可是……”錦書咬著牙,“你們也不該瞞著我。”
她悔恨過青離的死,可是她更悔恨,連累了無辜的蘇白。
每每聽花雪提起蘇白的死因,她便控製不住地去想象,想象他在血泊裏掙紮,想象滾燙地鮮血從他體內湧出,噴灑在她臉上。
然後,她從夢中驚醒,徹夜未眠。
花雪傳信告訴她蘇白沒死的時候,她是不信的,可是她不信之餘,更願意去相信,所以在沒有證實之前,她便不管不顧地來了京城質問楚非歡,他沒有明確地告訴她他是否還活著,可是他的話,卻還是讓錦書明白了。
蘇白是否還活著,隻是楚非歡不想告訴她,或者說,也沒有必要告訴她。
楚非歡冷笑一聲,道:“我以為你夠明白了。”
她當然明白。
隻是很多時候,人更想過得糊塗一點。
“他現在在哪?”錦書眸中閃現著點點希冀。
“皇宮。”楚非歡語氣淡漠道:“就在青離身邊。”
錦書身軀一震,臉色頓時煞白。
楚非歡看著她這副樣子,既是覺得恨鐵不成鋼,又是覺得憐惜。
那一場兵變,將他們的過往悉數抹殺,他帶著錦書逃離在外,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他一直覺得,他是男子,受再多的苦都沒關係,可是錦書不一樣,八歲之前,她是被嗬護長大的郡主,八歲之後,她完全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將她送去孤雲山莊,既是希望她能埋伏在敵人身邊,也是希望能讓她平安地長大,青華雖然待她嚴格,山莊裏那些下人偶爾也會欺負她,但是蘇白待她卻是極好,也難怪她,在不知不覺中也對那個傻子動了心。
隻是很多東西,隻是在一念之間,便麵目全非。
如他與青離。
錦書與蘇白,又如何能重歸於好?
更何況蘇白身邊還有一個青離。
“他……還好嗎?”錦書顫著聲音問道,哪怕知曉此生隻能是敵人,她還是控製不住地去想,那個曾經待她百般好的少年。
“沒缺胳膊少腿,摔了腦袋成了傻子,還瘸了一條腿,算好還是不好?”
錦書瞳孔一縮,心仿佛被揪緊了一樣。
“青離呢?她不是會醫嗎?她為什麼不救他?”錦書急切地喊道。
“如果能救,你以為她不會救嗎?”楚非歡看著錦書這副失態地樣子,臉色愈發冷凝。
“如果隻是為了蘇白,你也不必留在京城了,馬上就回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