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猝不及防

夜笙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聽到外麵的動靜,墨珩隻是淡淡留下一句:“好好想想給我什麼解釋。”

說罷,他便走了出去。

風吟之還迷糊著,身上穿著中衣就被夜笙拎出來了。

墨珩瞥了他一眼,看不出情緒。

總算是沒有穿上次的紅褲衩,青離的傷要緊,他也就不跟他計較了。

風吟之揉了揉眼睛,嘀咕了一句:“我怎麼覺得他看著我的眼神怪怪的。”

夜笙懶得理他,抬腳就把他踹進去了,又將手中的藥箱扔到他懷中。

半夜被人撈了出來,又受了這一腳,饒是風吟之怕極了夜笙,此刻也是怒了,張牙舞爪地便想發作,冷不防瞥見那半邊手臂都是血的青離,嚇得他一哆嗦,咬著舌頭了。

“我的天!”風吟之三步並兩步走上去,瞪大眼睛盯著她的手,“你這是幹嘛去了?”

青離沒好氣道:“這還不夠明顯嗎?”

風吟之抬手戳了戳,青離疼得倒吸一口冷氣,瞪了他一眼。

“輕點!”

風吟之連忙放下藥箱,在她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剪開衣裳,看到那道傷口時,猛地一怔。

“七玄匕首?”他愕然地看著她,後者輕輕點了點頭,神色莫名。

風吟之也顧不得問其他,現在處理傷口要緊。

這傷口又細又長,都翻出了裏邊的肉了,血滲了出來,看著十分猙獰。

風吟之不是第一次為她治傷,這一次看到這麼嚴重的傷口,手都有些抖。

清洗傷口的時候,疼痛是難免的,饒是青離能忍,額角還是滲出了細密的臉冷汗。

風吟之深呼吸幾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開口問話,以幫她轉移注意力。

“你去找錦書了?”

青離咬著下唇,“沒有,本來隻是想去探探究竟的,不巧被她發現了……”

風吟之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為什麼不叫上我?”

青離翻了個白眼,“就你那三腳貓功夫,還是算了吧。”

風吟之下手迅速,將她右手上的血跡都清幹淨,那細白的小手臂,橫著那樣一條猙獰的傷口,如此視覺衝擊,也不免風吟之覺得嚴重了。

“歐陽炎死了。”青離淡淡道。

風吟之頭也不抬,“聽那隻母老虎說了。”

青離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母老虎是夜笙。

“我聽錦書說,歐陽炎是她的殺父仇人。”

風吟之動作頓了一下,倒也沒有多大的反應。

“當初我便與你提了一句,好好查查錦書的身世,再怎麼說也是帶在身邊的,你偏不聽。”

風吟之與錦書的關係並不能算多好,大概是因為出生在南陽世家,他不如蘇白那樣耿直,不如青離那樣單純,看似雲淡風輕,實則他心裏亦有城府。

青離不願意以小人之心去猜測錦書,也是錦書當初的偽裝太成功了。

青離吸了吸鼻子,輕輕歎了一聲,語氣輕的有些縹緲。

“蘇白死了……”

風吟之的手狠狠一顫,手中的紗布按住了她的傷口,那劇烈的疼痛讓青離眉毛一擰,卻也沒有痛呼出聲。

風吟之嘴唇動了動,燭光之下,那張清俊的臉竟也有幾分悲涼。

“他……他怎麼死的?”

聽青離的懷疑是一回事,他可以安慰自己這或許隻是她的猜測。

查不到是一回事,他也可以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是青離卻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讓他如此猝不及防。

花雪的話似乎還縈繞在耳畔,似乎沒回想一次,便是眼睜睜地看著蘇白在自己麵前慘死一次。

青離低低一笑,眼中的眼淚到底沒控製住。

風吟之僵硬片刻,用力地呼吸幾個回合,才控製住顫抖不停的手,接著為她處理傷口。

青離望著桌上的燭光,眼底氤氳著一圈水霧。

“是我太天真了。”她喃喃道:“連我都逃不過,他們又怎麼會放過蘇白?”

“隻是我沒想到,蘇白竟是知道錦書要害我。”

“我記得,那時京城的貨物出了問題,他必須親自去一趟,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來……”

“我以為,至少他還在孤雲山莊等我的……”

青離的聲音中都帶著幾分哽咽。

蘇白與錦書一樣,同樣是青華撿回來的,可是他也與錦書不同,自青離尚在繈褓之中,蘇白已經來到了孤雲山莊,他會欺負她,把他幹的壞事都賴到她身上,可是他也會在青華懲罰她的時候,偷偷跑到小黑屋來陪她。

青離記憶最深的一次,便是四歲那年冬天,她調皮弄壞了娘親的遺物,青華將她丟到了柴房裏去閉門思過,那時候她真的是怕極了,坐在那扇透著月光的小窗下麵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聽到外麵蘇白的聲音。

他趴在窗戶上,彼時還肉呼呼的小臉,卻給了她極大的安慰,他偷偷去廚房拿了雞腿給她,還給她講故事,逗她開心,他不夠高,要踮起腳尖才能趴在窗戶上,直到半夜她受不住,沉沉睡去。

青華到底舍不得對她懲罰太重,第二日一早便匆匆跑來,眼底的烏青,說明了他亦是一夜未眠。青離記得很清楚,她迷迷糊糊被青華抱出去的時候,就看見蘇白坐在那扇小窗底下睡著,臉色潮紅。

他陪了她一夜,哪怕外麵下著雪。

這些年,他打她罵她,嫁禍她欺負她,那些得意而又幸災樂禍的笑背後,卻也掩蓋不住他關心她保護她,嫆姨曾笑話過他們,莫不是青梅竹馬,日後要結為歡喜冤家?

可是他們彼此都清楚,他們之間的情,不是友情不是愛情,而是親情。

這份情,甚至比她對青華的情還要重。

而那些充滿歡聲笑語的回憶,在這個夜裏卻變成了一道道冰冷刺骨的利刃,淩遲著她鮮血淋漓的心,那仿佛被撕裂了一個口子,冷風呼嘯而過,空蕩蕩的,她再也抓不住蘇白的身影。

風吟之幾乎是緊咬著牙,顫抖著手將那傷口包紮完,便猛地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他想說你莫怕,還有我,可是這句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