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離再次見到楚非歡是在狩獵當日，皇家轎攆從皇宮正門走出，楚非歡坐在高頭大馬之上，依舊穿著那身月牙白衣，神色清淡，好似他是這萬丈紅塵外的清客，倒叫人捉摸不透。
晨風清涼，吹得旗子獵獵作響，吹起他墨發白衣，那微偏的側臉，似乎也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如玉白皙，如雪聖潔。
青離眯著眼看著他，好似回到了那一日，晉州城喧鬧的午後，她站在閣樓上，看著那抹熟悉的背影一晃而過，一如現在的楚非歡。
他到底，去沒去過晉州？
楚非歡隱隱察覺到身後有道目光一直在盯著自己，他偏頭看去，卻見青離身後的轎攆中的子玥正一臉花癡地望著他，看見他轉過頭來，臉上更是浮現驚喜的神色。
楚非歡不著痕跡地蹙眉，又轉過身去。
這感覺不對。
青離端坐在轎攆內，眼眸微垂，不曾想這位楚丞相，竟然也有這麼敏銳的洞察力。
這青霄，似乎也是充滿了秘密。
皇家狩獵場就在京城外的西山，這裏也是皇家軍隊的訓練之處，整個西山都被圈了進來，成了皇家禁地。
青離下了轎攆的時候，知夏還在她旁邊耳提麵命，要她一定要小心，無論什麼事都沒有保命重要。
青離歎了口氣，早知道就不跟知夏說她也要參加狩獵的事了，手上那道口子就把她嚇得夠嗆，昨晚一聽她也要去狩獵，直接摔了一套名貴的茶杯，可把青離心疼壞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又在她耳邊念叨個不停，青離該怎麼跟她解釋，她也是騎射高手呢。
墨珩從營帳內走了出來，青離一看見他，雙眸頓時一亮，連忙小跑了過去。
“皇叔！”
“誒……皇上等等奴婢……”
一聽知夏的聲音，青離跑得更快了。
墨珩看著小皇帝如同受驚的兔子一樣撒開腿往自己跑，心情竟然難得好了幾分。
“皇叔，你快管管知夏姑姑，她都念了寡人一早上了……”
墨珩淡淡掃了她一眼，“看著你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本王都想反悔了。”
青離一瞪眼，“皇叔你可不能出爾反爾……”
兩人鬥著嘴走向狩獵場，旁邊那些侍衛們都驚異地看著這一幕。
什麼時候攝政王跟皇上這麼好了？
青霄的天要變了嗎？
楚非歡正聽著禮部的官員敘述著這次狩獵場的安排，冷不防看到那兩道身影，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卻出奇的和諧。
放在腰側的手微微一動，楚非歡似無意道：“攝政王跟皇上，似乎關係很好……”
他不過離開了將近一月，這兩人倒是走到一起去了。
旁邊的禮部官員同樣疑惑道：“下官也奇怪呢，皇上最近跟李氏倒是不親近了，反倒是跟攝政王走得近，而且下官看著，攝政王似乎也不排斥小皇帝。”
說到此事，那人也多嘴了兩句，把太醫院刺殺之事與楚非歡說了。
這件事楚非歡倒還真不知道，畢竟堂堂國舅爺被關進大理寺也不光彩，那些大臣們也都識趣地閉口不言，以免惹得李尚書不痛快。
墨珩如此行徑，楚非歡倒是嗅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氣息。
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兩道背影上，星眸微微一眯，忽然問道：“這幾日，攝政王可在京城？”
“好像不在，朝事都由攝政王的親信代理。”
“皇上呢？”
“聽聞皇上在那夜刺殺中受了驚嚇，一直在重華殿裏養病……”
楚非歡笑了一下，“聽聞？”
清貴的臉上劃過一道深意，楚非歡提步向前走去。
“皇上。”
青離剛剛落座，楚非歡便走了過來。
青離一挑眉，“是楚丞相啊……聽說楚丞相被派往青州處理水患了，不知道結果如何了？”
楚非歡嘴角勾著淡淡的笑，“微臣幸不辱命。”
青離聳聳肩，她倒也不是關心這些事，隻是看到楚非歡難免會想到晉州看到的那個背影，越看越像。
“微臣聽聞皇上遇到刺殺，驚嚇過度，不知身子可好了？”
青離漫不經心道：“在重華殿裏養了幾日，精神好多了，勞楚丞相關心了。”
“今年狩獵，皇上也要參加？”
楚非歡盯著她，尤其是她的雙眸。
那般明亮清澈，像極了那一夜，那個突然出現在度夜樓的白衣女子。
察覺到他的目光，青離心中稍稍警惕，臉色如常。
“寡人是一國之君，總不好一直坐在帳中吧。”青離眯著眼笑著，就像無害的貓一樣。
楚非歡隻是笑著，活脫脫一個笑麵虎。
楚非歡那似有似無的試探都被青離糊弄了過去，青離也看不透，那張清貴淡然的臉下，掩藏著多麼深的心思。
……
鑼鼓聲響，震耳欲聾，經禮官那冗長而無聊的歌頌皇室之言之後，今年的皇家狩獵，也開始了。
不同於往年的單人騎射，今年因參加的人比較多，所以禮部臨時改了規則，三人一組，還是以一炷香的時間為限，最後誰帶回的獵物多，誰便贏了。
那些男子們已經都組好了隊，各個躍躍欲試，就連子玥，身邊也是跟著兩名男子，應該是李氏的旁支，看他們身手倒也不錯。
李嬌嬌站在李太後後麵，目光癡迷地盯著上麵的墨珩，而後者卻連個餘光都沒賞給她。
“太後娘娘，臣女能不能也去參加？”李嬌嬌期待問道。
李太後品著茶，慢條斯理道：“你便算了吧，好好照顧著玥兒就行了。”
李嬌嬌咬著下唇，“可是臣女也為了今日的狩獵準備了許久。”
李太後動作一頓，看向對麵獨自一人的青離，誰都想在這狩獵場上大放異彩，自然沒人想跟這個廢物組隊。
李太後抿唇一笑，“既然如此，你便去問問皇上，肯不肯帶你了。”
李嬌嬌一愣，看向青離，眼中毫不掩飾的鄙夷與不屑。
“太後娘娘想讓我跟皇上組隊？”
那怎麼可以？她之前準備了那麼多，可就是為了能夠拔得頭籌，得到墨珩的青睞，跟小皇帝組隊，那不是拖自己後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