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知道紀君卿動搖了，越發肆無忌憚地說：“你母親是周國公主，若她活著，周國就會覬覦大康的王位，但大康的王位豈能容他國血脈？害死你母親的人有很多，包括你那位父皇，他們各自都有各自的理由，即便我不出手，她也不會活太久，我不過是做了一件讓大家都開心的事，我錯了嗎？我沒有！”
紀君卿靜靜聽著，一句話都沒有反駁，太後心底有些高興，以為自己說的話影響到了紀君卿。
她到也不會天真的認為自己這麼說紀君卿就能放了自己，但反正她都注定要死了，臨死前讓紀君卿膈應一下也沒什麼不好。
“接受這個結果吧紀君卿。”太後眼神憐憫地看著他，“當初你母親好好一個公主，卻被皇帝搶來做妃子，還強迫她有了你，如果說這世上你母親最恨的人，除了皇帝便是你。”
紀君卿摩挲劍刃的手指微微一頓，劃出了一條小口子，血珠爭前恐後地冒出來。
太後看見了，越發洋洋得意，以為自己計謀得逞的時候，沉默許久的紀君卿終於開口了。
“你說得不對。”紀君卿說。
太後臉一冷，還要說什麼，卻被紀君卿打斷。
“我母親死，是因為自她入宮你便處處害她，給她下毒，導致她身體變得很差，如果她恨我，她大可以讓你順利得手，可是我出生了，我是她拚命生下來的，她很愛我。”
太後愣住，臉色逐漸漲紅，露出幾分憤怒的模樣。
“我母親......她也不恨父皇，如果她恨父皇，就不會生下我......但也許，她也恨他，恨他辜負了對她的承諾，恨他是一國之君，可這些，都與你殺害我母親沒什麼關係，你是凶手的事實永遠存在。”
“你！”太後震怒，瞪著紀君卿半天，忽然問：“那你恨皇帝嗎？”
紀君卿沒說話，太後笑了，“哀家知道，你恨他，尤其在你知道你母親的真相後，你越發恨他。”
“紀君卿，你還不知道吧，其實當初皇帝屬意的繼承人是你，可是你那時候已經疏遠他，不願意靠近他，所以最後被我鑽了空子，將他當初讓你繼位的聖旨改了，哈哈哈，紀君卿，你後悔嗎？”
紀君卿渾身一震，愕然看向太後。
他知道太後在背後做了不少小動作，可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當初父皇真正想要的繼承人是他。
打動紀君卿的不是那個位置，而是皇帝的想法。
在皇帝生命最後那幾年，也是紀君卿和皇帝關係最差的時候，他以為父皇厭惡自己，看不上自己，卻原來不是那樣的嗎？
見紀君卿那張淡漠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蒼白，太後得意至極。
就算紀君卿能夠釋然他的生母，可他永遠不會釋然皇帝了，她就是要在紀君卿心裏留下一道疤，讓以後紀君卿每次想起這件事，都會懊悔歉疚。
“你以為皇帝討厭你，看不慣你，卻不知你那時風頭太盛，早已經成了大家的眼中釘肉中刺，就像當初你的母親，寵冠六宮，所以人人都厭惡她，人人都盼著她死。皇帝是想要保護你，才會故意挑你的刺，如果他真的放棄你了，就不會讓趙飛霖那個老不死的接近你，可惜啊，你那時太年輕，皇帝是假意疏遠，你卻是真的不再信任他。”
太後每說一句，紀君卿的臉色就更冰冷一分，可他始終沒有對太後動手，直到太後把話說完。
“紀君卿，你後悔嗎？”太後得意地問。
紀君卿沉默著，後悔嗎？肯定有的，他知道自己那時年少氣盛，心高氣傲，不是沒想過要找皇帝問清楚，隻是又害怕聽到自己不願意聽的，最終錯過。
但如果沒有那些事，也許今日他不會站在這裏，寶劍需要磨礪，盡管磨礪的過程充滿痛苦。
比起後悔，他更多的是釋懷。
“你覺得父皇會後悔嗎？”紀君卿反問太後。
太後愣了愣，第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剛才的得意瞬間不複存在。
皇帝不會後悔的，他深知紀君卿的能力，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是為紀君卿好，對於一個父親來說，兒子能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如果再來一次，還是有這些誤會，皇帝依然會選擇這麼做，因為他不僅是皇帝，也是一個父親，一個想要保護兒子的父親。
沒有什麼比這更能讓太後受到打擊了，畢竟她汲汲營營那麼多年，成了皇後又成了太後，可她麵對的始終是皇帝，而不是丈夫。
“閉嘴！你閉嘴！你無父無母，連皇位都被我篡改了，你什麼都沒有，你憑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我？你才是這世上最可憐之人，我是皇後，我是太後！我萬人之上，我擁有一切！”
太後砸了殿內所有東西，連佛像都被她推倒了。
她一直以來努力維持的尊貴在今日終於崩塌，她得到了那麼多別人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可是她還覺得不夠，還是不知足，到底為什麼？
以前太後自己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就在剛才，她忽然就想通了，可是她不願意承認，更加不想在紀君卿麵前低頭認輸。
她瘋了，嘶吼著，怒罵著，全然沒了往日的高貴優雅，她又哭又笑，一會兒罵皇帝，一會兒罵紀君卿，又偶爾罵罵後宮那些搶了她寵愛的妃子，罵聞家人，甚至罵自己。
紀君卿靜靜地盯著她看了會兒，轉身離開。
以前他一直覺得要將太後殺掉，才能平息自己心裏的怒火，但是剛才看到太後瘋狂的模樣，他發現原來一個人最痛苦不是死亡，而是認清真相卻無法改變。
就讓太後再痛苦痛苦吧，死亡太便宜她了。
留在京中的大臣沒想到紀君卿來得那麼快，更沒想到前腳紀君卿收拾了太後，後腳就找他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