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君卿站在台上，目光往台下的人群裏掃了一圈，但人實在太多了，他一時也並未發現具體的聲音來源。
不過紀君卿很清楚，剛才百姓們還隻是在聲討通緝犯的事，這會兒就變成了開城門，這其中必然有人引導。
他假做才知道封城的事，問趙都：“好端端的，邙關為何要封城？封城這樣大的事，朝廷可知曉？”
一般涉及到封城多半是因為戰爭要抵禦敵人或是天災人禍流民太多，而一旦封城，按照大康的律令，當地縣令必須將封城緣由告知朝廷。
顯然陳都是沒有告知的，被紀君卿問得臉色鐵青，還必須賠著笑臉：“王爺，事發突然，下官還未來得及上書朝廷。”
“是麼？”紀君卿瞟他一眼，到底還是沒有揭穿他。
趙都擦擦額頭上的汗水，百姓們的抱怨聽得他一個頭兩個大，他從頭到尾一直都是越王讓他怎麼做他便怎麼做，別說如何處理此事，他甚至連被投毒的是哪兩條水源都不甚清楚。
而封城也是越王下的命令，豈是他說能開就能開的？
眼角餘光飛快瞄了眼紀君卿，趙都正想著打哈哈把這件事糊弄過去，誰料紀君卿卻主動提起了。
“城內既然水源被投毒，剩下的水資源不夠分配，開城讓大家出去也是理所應當的，總不能將大家都困死在城中吧？”紀君卿說。
下頭陳檀安排的人趕忙附和，紛紛叫好。
“可是......”趙都頭皮發麻，以往他最害怕見到越王，每次見越王都提心吊膽，生怕冒犯到對方。
但是這一刻，趙都無比希望越王能夠現身。
不知道是不是他對越王的呼喚太強烈了，趙都還沒想好說辭怎麼回複紀君卿，一道聲音就從下麵傳來。
“我道誰人如此膽大，竟敢直接說要開城。”
隨著話落，一隊士兵出現，手動將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分開一條道來，隨後一個人現身通道。
那人著一身紫衣，上麵繡著蟒紋，身材高大氣宇軒昂，雖已年近半百，卻正因如此氣勢更加懾人。
百姓們頭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見到這樣的人物，都不由得下意識噤聲，而台上的趙都看到來人後，差點兒就熱淚盈眶了。
他提著衣袍，三步並兩步地從台上跑下來，親自到越王麵前迎接。
“下官見過越王。”陳都一邊同越王行禮問候，一邊也是借此提醒紀君卿此人的身份。
不過這西北府能穿蟒袍的也就那幾個人，就算他不提醒，紀君卿也知道來人是誰，更何況他還曾與此人見過。
“越王爺，許久未見，貴體安泰否？”紀君卿主動道。
越王走到近前，認真打量了一眼紀君卿，隨後才道：“尚可，倒是康王爺，之前聽說了一些小道消息，沒想今日還會再見。”
“既然越王爺都說了是些小道消息，自然是不入流的，今日相見也是我同越王爺的緣分。”
越王見他未用尊稱，便知道紀君卿是想和自己打好關係，他思索片刻，便也道：“來者是客，康王既然都到西北府了，不如到我越王府坐坐？”
紀君卿微微頷首，“王爺相邀，自然該前去拜訪，不過眼下有些事，恐怕要先解決了的好。”
越王原本是慵懶地抱著手，此刻將雙手覆到了身後，不緊不慢地問：“不知康王要解決何事？”
紀君卿看向台下，“本王聽說這城內有兩條水源被投了毒，以至於大家用水緊張，又聽聞邙關無故封城已達四日，如今百姓們都盼著出城去，這封的城也該解禁了吧？”
越王像是才聽聞此事，仔細琢磨了一會兒笑著搖頭。
“這投毒之事，本王已經命陳都去調查了，封城也是為了方便捉拿那賊人，若是一旦將城門打開，下毒的賊人趁機跑了怎麼辦？”
紀君卿眼眸微閃，原以為剛才和越王互相表達了友好，對方對於自己的請求多少會顧慮一下，沒想到這麼快就拒絕了。
“可本王怎麼聽聞投毒是昨日才發生的事，封城卻是三日前，怎麼，難道越王爺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曉過兩日有人要投毒，所以提前便將城池封鎖？”
趙都剛才聽二人客客氣氣地說話，還以為不會發生爭執，沒料到紀君卿這麼快就開啟了嘲諷。
那番話明明也不是對他說的，他後背卻流起了冷汗。
如此奚落的話，越王臉色自然不會好看到哪兒去。
他問紀君卿：“王爺可否聽過一句話？”
紀君卿心道恐怕不是什麼好話，但還是淡淡道：“越王直說無妨。”
越王笑了笑，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他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說罷，越王又上下打量一眼紀君卿，“更何況今時不同往日，康王應當明白何為識時務者為俊傑。”
“識時務者為俊傑？”紀君卿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嗤笑一聲，“越王可是在敲打本王不夠識趣？”
“康王言重，本王不過隨便說說而已，至於王爺能聽進去多少，如何理解，那就是王爺自己的事了。”
紀君卿手指動了動，不是沒想過會遇到阻攔，隻是沒想到這阻攔來得這麼快這麼直接。
越王的態度顯然是不打算開城門了，換句話說就是不把他這個康王放在眼中。
所以越王是已經站好隊了嗎？
“康王爺，不是說要去本王府上拜訪麼，這邊請。”越王做了個請禮的手勢，客客氣氣地對紀君卿說。
紀君卿看向他，既然越王都已經站隊到聞琅那邊，也就等同於站隊太後，那麼對於他自然不可能是朋友，隻怕這越王府易進難出啊。
心裏對這個結果再清楚不過，紀君卿卻是微微頷首。
“好啊，越王也請。”
紀君卿轉身同越王離開，手貼在身側的時候不著痕跡地做了個手勢。
剛想從人群裏擠出來找紀君卿的池雲箏看見他這個撤退的手勢立即又回到了人群之中，她擔憂地看著紀君卿離開的背影，隨後也消失在人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