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本來可以震驚全縣的案子,因著當事人的猝死戛然而止。
人是死了,但事兒卻沒有停。
先是撫州知府狀告清溪縣令陳檀目無法紀,擅闖軍營,越過上司處理事務,造成了大將軍左鼇的死。
後又有陳檀聯合那一群姑娘向皇帝寫陳情書,細數她們被左鼇拐入軍營後遭受的折辱和磨難。
當官的和妓女同時陳情,這事兒別說是大康,就算是前朝,那也是聞所未聞。
但事情一經散布,大多數人對這群女子抱有的都是歎息和同情,加上左鼇的陳年往事又被提起,百姓們對他都是覺得此人死了也好,不死的話不說那些姑娘,回頭要是打仗了不知道還會殺多少無辜的百姓。
原本太後在得知左鼇竟然被一個小小縣令給算計死了的時候震怒不已,無論左鼇的死因是什麼,太後也和左鼇的狗腿一樣認為如果不是陳檀,左鼇就不會死。
她前腳剛準備給陳檀一點顏色看看,後腳皇帝就為難地拿著陳情書來找她了。
太後氣得摔了房中一個花瓶,她已經許久沒這麼惱火過了。
“一群妓女而已,本就是賤命,讓她們做軍妓是給她們積德,她們還敢陳情?”太後冷聲譏諷。
皇帝垂著頭,麵色苦惱,唯唯諾諾地說:“母後說得是,這事本來不值一提,都怪那縣令非要小題大做,隻是如今事情鬧得天下皆知,百姓們卻都是站在那些妓女那邊的,倒是不好拿那縣令如何了。”
太後陰沉著臉,狠狠剜了眼皇帝,冷哼道:“你這皇帝做得可真是夠窩囊,居然被一個小小七品官給算計了。”
皇帝瑟縮了一下肩膀,低頭靜默不語,任憑太後冷嘲熱諷貶低自己。
罵了皇帝一頓後,太後心氣稍微平順了些。
她撫摸著自己剛染的紅蔻丹,冷冷道:“那小縣令如今不但是不能處罰他,反而要獎賞他,哼,那就好好賞他一賞,叫他長長記性。”
“母後的意思是?”皇帝抬頭,疑惑地看著太後。
太後撇撇嘴,心裏罵了幾句皇帝腦子笨,隨即又舒心幸好皇帝這麼笨,不然她拿捏起來還挺費心思。
“哀家記得,西北府不是一直卻一個知府麼,就讓他去西北府做知府吧。”太後淡淡地說,“一個小小七品芝麻官,一躍成為了四品知府,陛下給他的這份獎賞可不小啊。”
皇帝低著頭,所以太後也就沒發現他眼裏閃過的精光,隻看到這個傀儡恭恭敬敬地應下來,照例阿諛奉承的模樣。
“還是母後想得周到,兒臣這便去辦。”
目送皇帝離開,太後冷笑一聲,一邊招來宮婢給自己按摩,一邊道:“西北府知府官兒雖然夠大,不過咱們這位新知府有沒有這個命去當就不知道了。”
宮婢可不敢隨意接話,隻專心給太後按摩。
京城的消息再次傳回清溪縣的時候,池雲箏的青黴素也終於做好了。
最近這些天由於趙姑娘病情的加重,村民們對他們一行人是越發不滿意,三不五時就有人跑到趙姑娘家門前潑糞或者倒尿壺。
傷害不大,但極其惡心人。
紀君卿後來派了聞家的暗衛在暗中盯梢,一旦看見了二話不說先上前揍一頓。
也是這一揍才讓村民們想起來池雲箏可不是趙姑娘孤身一個女子可以任由他們欺負,光是那幾個自稱家丁的男人,一身壯碩的肌肉就連村裏的村霸都得退避三舍。
使壞使不成,又沒辦法把人趕走,村民們很是憋屈,偏偏這時候別的村兒也不知道是怎麼知曉的消息,到處都在傳這個村子的人不幹淨,有髒病。
“趙姑娘之前在村裏生活了那麼久,其他村的人隻要多來往這個村幾次,定然多多少少都有聽聞過,怎麼會這個時候突然傳起來了?”池雲箏一邊收集青黴溶液裏培育出來的青黴素,一邊同紀君卿交談。
紀君卿看著池雲箏小心翼翼地將青色的黴菌收集起來,心裏很是納悶兒,那不都發黴了麼,為什麼池雲箏的表情卻跟對待金子似的?
疑惑歸疑惑,紀君卿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領域問了也沒用,所以隻是安靜的旁觀,並不多話。
對於池雲箏剛才的問題,他則答道:“我也覺得事情頗為蹊蹺,像是專門有人去散播似的,所以就派撫雲去查了查。”
“查到什麼了嗎?”池雲箏順口問。
“老熟人。”紀君卿說。
池雲箏手頓了頓,心裏了然,“又是她?”
她都快無語了,也不知道向晚晚怎麼就對她怨念那麼深,總是跟她過不去。
原本若是向晚晚,也就是現在的三娘,對她敵意不那麼重的話,池雲箏完全不會想到曾經有位故人。
偏偏向晚晚放不下心裏對她的怨恨,引起了她的注意,這一查就查出了問題。
最近這段時間她和紀君卿一個忙著研究青黴素,一個忙著撫州軍營軍妓的事,暫時沒什麼工夫去管向晚晚,才讓她蹦躂得這麼歡。
現在看來,還是他們對她太仁慈了。
將青黴素全部提取完畢,池雲箏就去找趙姑娘了。
青黴素雖然功效強大,但也並非人人都適用,在使用之前需要先做皮試,確保沒有過敏反應後才能使用。
好在趙姑娘無不良反應,池雲箏也沒耽擱,抓緊時間為她治療。
趙姑娘的病不僅是關乎到她自己,也關乎到池雲箏接下來的布局,隻有趙姑娘的病好了,她才能傳播自己的神醫之名。
和在水雲城那一次不同,這次池雲箏是決定要好好經營‘神醫’這個身份了。
左鼇的事讓她意識到,無論在哪個時代輿論的力量都是強大的,若能自己掌握這股力量,百利而無一害。
不過凡事都有過程,池雲箏雖然很有信心能治好趙姑娘,但需要時間。
而在這個期間,關於陳檀的升官調令也下來了。
聖旨傳到清溪縣衙門的時候,上下都是一片喜氣,唯獨當事人陳檀卻心情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