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沉默著,不必多問就知道她是要去哪裏,但是此刻沒有一個人開口勸說什麼。
這個世道太難了,別說她們這樣的身份,就連良家女子都難以存活。
她們不忍心苛責別人,因為她們如果再想不到別的辦法的話,估計也會和對方做出一樣的選擇。
眼見著那姑娘就要走到門口了,一道聲音忽然從廊下傳來。
“姑娘要去哪裏?”
池雲箏從後門進的府邸,剛見過陳夫人,過來就看到有人想離開。
走到門口的姑娘腳步頓住,轉頭沒什麼表情地看著池雲箏。
她腦子空蕩蕩的,除了去青樓也想不到別的,看著池雲箏也隻是因為池雲箏叫住了她,她對池雲箏的身份不感興趣,也並不好奇池雲箏的目的,她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池雲箏走近了些,一下就發現了那姑娘的異常,再看現場的其他女子,神色都大同小異。
昏黃的燈籠下,這些姑娘們身形是那麼的孤寂,明明存在於這世間,卻仿佛根本不屬於這世間。
池雲箏知道,她們是想要屬於這裏的,是這裏沒有給她們容身的機會。
她走到一位姑娘旁邊,挨著對方坐下。
那姑娘本來在發呆,猛然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把她嚇了一大跳。
看清是個女子,那姑娘鬆了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結結巴巴地看著池雲箏說:“姑娘、你、你、你怎麼坐這裏?”
池雲箏並未做過多的打扮,衣裳樣式也並不花哨,但那料子並不便宜,這些委身青樓的姑娘平日見過的好貨不少,自然一眼就認出來。
況且能自由行走在衙門裏的,又豈能是一般人?
見那姑娘緊張得快要炸毛了,池雲箏忍不住笑了聲。
“累了就坐下來了,你們不也坐在這兒麼?”池雲箏說。
“可、可是,我們......”那姑娘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位姑娘,你到底有何目的?”一位年長些的姑娘打斷對方的話,目光警惕地盯著池雲箏。
不怪她們過於敏感,隻是她們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一路上都沒遇到過什麼好人,難免心生戒備。
池雲箏點點頭,“我確實是有目的的。”
此話一出,原本各自發呆出神的姑娘們都不由得看向了池雲箏,目光暗藏敵意。
“各位姑娘想學醫嗎?”
原本都做好了池雲箏會羞辱她們的眾人聽到這話,齊齊愣住。
池雲箏想過許多出路,或是讓這些姑娘們找到自己擅長的,或是讓她們自己開個鋪子謀生、
主意是個好主意,但這些姑娘每個容貌都不差,再加上之前的身份,池雲箏都能想象到,她們以後還會麵臨怎樣的騷擾。
這裏麵年紀最小的也有十六了,讓她們現學武藝肯定來不及,所以思來想去池雲箏還是覺得讓她們學醫最好,既有一技之長,同時還能自保。
若將來她們碰到那些對她們不客氣的人,悄無聲息就能收拾了對方,不必忍氣吞聲。
“學、學醫?”坐在池雲箏身旁的姑娘茫然地睜大眼睛,不確定是池雲箏說錯了還是自己聽錯了。
池雲箏笑笑,忽然伸手摸上她的脖頸,也不知道她按了什麼地方,那姑娘輕嚀一聲,隨即渾身癱軟在池雲箏身上。
其他女子見到這一幕紛紛不善地看向池雲箏,“你想做什麼?”
池雲箏不慌不忙解釋:“向你們演示一下如何以卵擊石。”
姑娘們愣了愣,還是最年長那位明白了池雲箏的用意,不可置信地看著池雲箏,“你......”
她不知該說什麼,這等手段,池雲箏不自己藏著掖著,居然願意教給她們這樣的人?
池雲箏伸手又在那姑娘身上某個穴位捏了下,前一刻還覺得自己無法動彈的姑娘下一刻又恢複了力氣。
她親身感受過,麵上皆是驚奇之色。
“簡單自我介紹下,我叫池雲箏,應該是大康目前唯二的女大夫,另一位女大夫是我的親傳弟子,不過她目前在外地,你們還見不到。”
介紹完了自己,池雲箏又向她們發出邀請。
“我願意教授你們一技之長,保你們可自己找到生路,你們可願跟隨我?”
可願?
姑娘們淒慘一笑,眼眶卻逐漸通紅。
她們都覺得自己沒有出路了,池雲箏卻願意給她們一根救命稻草,她們恨不得雙手牢牢抓住,哪裏還有不願意的?
最先來到池雲箏麵前的是那位已經走到門口的姑娘,她幾乎是飛奔到池雲箏身邊,當即就想要給池雲箏下跪。
還好池雲箏眼疾手快先一步攙扶住她,隨即抱了抱對方。
她知道這些姑娘的遭遇,所以她什麼叮囑也沒有說,因為她相信這群姑娘比她還要迫切地想要學到醫術,學到能保命生存的手段。
池雲箏在城內沒有根基,所以這群姑娘的去處暫時是委托陳夫人幫忙的。
她之前結石的那群貴夫人也在此刻派上了用場,有位夫人家中有一處閑置的宅子,麵積頗大,住這群姑娘完全足夠了。
聽聞池雲箏的來意,那夫人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至於這群姑娘的身份,那位夫人心知肚明,卻什麼也沒多問。
池雲箏先將她們安置了進去,臨走前交待了她們一件事。
“我一直沒有問你們的名字,是因為我覺得自今日之後你們才是你們自己,所以你們自己給自己取一個名字吧,待明日我來,你們再告訴我。”
她說完就打算離開,其中一位姑娘叫住她。
“師、師父,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小姑娘怯怯地看著池雲箏。
池雲箏微微一笑,點點頭,“當然。”
那姑娘鬆了口氣,臉上也露出明顯的笑容,其餘的姑娘們也都眼睛亮亮地看著池雲箏。
“師父,請問師姐叫什麼名字?”那姑娘問。
“鴻雲,鴻鵠之誌的鴻,直上青雲的雲。”池雲箏說。
姑娘們若有所思,將池雲箏送到了門口。
等池雲箏離開之後,一群姑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同樣的默契。
“那我們就同師姐一樣,以鴻為自己取名吧,就像師父所說的那樣,有鴻鵠之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