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回到了村子裏,村民們沒怎麼察覺,村裏的狗倒是叫個不停。
聽到動靜的村民開門出來查看情況,見是池雲箏一行人又回來了,登時就有些不滿。
不過沒等他們說什麼,走在前麵帶路的趙姑娘就先說:“不麻煩各位,池大夫去我家中。”
說完趙姑娘心裏還是有些氣,她本就不是什麼軟包子,否則按照村裏人對她的態度,她早就自盡了,不會還堅持到現在。
於是趙姑娘又說:“我得了病是不假,不過我得的是身體上的病,我心裏可沒病,誰對我有恩我就記得要報恩,而不是跟白眼狼一眼,轉頭就忘了別人對自己的好。”
“你!”一個大漢怒著眼睛瞪了瞪趙姑娘,臉皮在夜色裏又羞又臊。
另外一些跟著出門看情況的村民們也沒好到哪兒去,尤其是張老太太家,三人愧疚地隻敢開一條門縫,都不敢出門去看。
她們家實在是沒法子,孩子才剛剛出生呢,若是大人染病也就算,怪自己倒黴,可孩子還那麼小,她們是真沒辦法。
池雲箏見趙姑娘一副比自己還生氣的模樣,勾唇笑了笑。
人性本就自私,大家先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是很正常的,也正因如此,那些放棄自己的利益甚至犧牲自己去成全別人的人才越發顯得可貴。
她沒怎麼生村民們的氣,不過有人為自己說話,她心裏還是高興的。
“池大夫,唉,我們也是沒辦法。你說你好端端的,跟這種人混在一起做什麼呢?”有人忍不住說。
要是池雲箏不去接觸趙姑娘,他們肯定是不會對池雲箏避而遠之的,說到底都是池雲箏救錯了人。
池雲箏原本隻是打算過個路,也沒想和這些村民爭辯什麼,但聽到這話,她腳步停了下來。
她一停,紀君卿和趙姑娘也跟著停下來,暗衛們和趙明德也紛紛停下腳步。
一行人嘩啦啦站在村裏的道上,夜色深深瞧著還怪滲人的。
“趙姑娘嫁到村裏也有些年頭了,想必各位鄉親對她也多少有點了解。”池雲箏掃視一圈周圍的人。
“我想請問各位一個問題,趙姑娘得病,是她自己亂搞搞出來的麼?”
村民們啞口無言,誰不知道趙姑娘的病是怎麼來的?
“各位不回答也無妨,反正我相信各位心裏都有數,既然如此,我又想請問各位,如今趙姑娘受病痛折磨,生命垂危,我身為醫者難道就該冷眼旁觀嗎?”
這次村民裏麵終於有人說話了,“池大夫,不是讓你見死不救,隻是這、這花柳病自古以來就沒有人能治得好,反而還會傳染,你別到時候人沒救下,自己給染上了。”
那人說話帶了點兒氣,心裏也不大瞧得上池雲箏的醫術。
沒成想這話剛說完,他後背就倏然一緊,像被什麼給盯上了似的。
他莫名其妙往四下看了看,一抬頭恰好對上一雙幽深的眼睛。
紀君卿冷冷看了那人一眼,確保那人被嚇到後才不屑地移開了眼神。
“勞各位關心,此病能不能治好我自己心中有數,隻是在治病之餘,我也請各位能理性一些,我們並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各位也實在不必對我們趕盡殺絕。”
雖然趕盡殺絕這種說法是有點重了,但很難說這些村民們是不是存在這個想法,有時候沒去做並不是不想做,隻是存在一些客觀原因無法做到而已。
此話剛落不久,人堆裏就傳來一聲粗啞的冷笑。
“好一位高風亮節的池大夫,隻是不知道池大夫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心情?若到時候你將我們整個村的人都傳染上了又該如何?別的村排擠我們村的時候,池大夫也會站出來幫忙嗎?”
原本已經沉默下來的村民們聽到三娘這話後,果不其然又開始低聲嚷嚷起來。
是的,人要臉樹要皮,他們害怕的除了是自己有被感染的風險外,最重要的還是名聲。
趙姑娘一個人名聲不好聽也就算了,若是整個村子也被牽連,那不僅他們受到鄙夷,連他們的孩子在外頭也不會被人給好臉色。
池雲箏越過人群看向三娘,此時是夜晚,三娘雖然容貌有損,但晚上誰看得清楚?她卻不知道為什麼還在臉上蒙了一層紗巾,擋住了大半被火燒掉的臉龐。
三娘一直在盯著池雲箏,因而池雲箏看過來的時候一下就被她給注意到了。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池雲箏很明顯地感覺到了三娘眼裏對自己的惡意。
隻見三娘微微側頭,對身邊的一個老翁說:“村長,以前朱家的媳婦一個人敗壞我們村子的名聲就算了,大家也都知道怎麼回事,可如今是要我們整個村都押上名譽,一旦花柳病治不好,那可關乎整個村子。”
朱家的媳婦就是說趙姑娘,那老翁便是村裏的村長,當初池雲箏一行人住進來的時候,就是池子軒先找的他。
有著撫州軍營這一層關係在,村長其實不大願意得罪池雲箏。
但如今池雲箏有可能做出讓整個村子都蒙羞的事情,身為村長他若是不站出來表態,以後村民們也都不會服他了。
“老朱家的。”村長站了出來,卻沒有直接麵對池雲箏,而是看向趙姑娘。
趙姑娘眼神晦暗,一言不發地盯著村長。
“我們村裏的大家自問對你已經夠不錯了,你不想離開也沒有人強行趕你走,可是你自己得的什麼病你自己清楚,若是能治好的話,消息恐怕早就傳遍了大江南北,你當真非要自私地為了自己一個人,連累我們整個村子嗎?”
趙姑娘本就不是什麼很壞的人,盡管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還在倔強地進行對峙,可是池雲箏發現她的眼神已經有些茫然糾結。
池雲箏心底冷笑一聲,這位村長瞧著德高望重的樣子,但一點前輩的智慧包容沒感受到,道德綁架倒是玩得挺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