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敏銳地從自己的主子眼裏看到了恨意和憤怒。
她身體哆嗦了一下，明白雲瑤定然還在責怪她說出真相的事。
可是雲瑤平日裏待她並不算好，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還沒有院子裏那些掃地的四等丫鬟過得輕鬆，要不是為了家裏人，她真不願爬到雲瑤身邊坐一等丫鬟。
在性命的威脅麵前，丫鬟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什麼錯，何況雲瑤本就不是一個值得她付出生命的主人。
想明白這些問題，丫鬟從地上爬起來，不再看雲瑤，大步朝著池雲箏追了出去。
武寧侯轉頭看著池雲箏飛快離開的背影眉頭皺了皺，不過事情好歹算是勉強解決了，最終也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否則水雲城主和紀君卿，他必然得得罪一個。
盡管水雲城主在他麵前是下位著的姿態，但武寧侯清楚，對方能穩坐城主這麼多年，必然是有手段也有背景的，能不得罪自然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不過多叨擾，回頭有時間再聚，今夜就先告辭。”武寧侯同城主道別。
城主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但也知道今晚發生了這樣的事，時機不合適，於是也爽快道：“您說得是，那我送您出府。”
“不必，想來城主還有家事要處理，就不必遠送了，留步。”武寧侯婉拒了城主。
城主嗬嗬一笑，也不強求，又同武寧侯夫人辭別，目送他們夫妻二人離開。
花廳內其他的貴婦人們還有些出神，事情從發生到現在，先是池雲箏被武寧侯親自維護，一開始針對池雲箏的武寧侯夫人親自向她道歉，又道真相暴露，連帶雲瑤的秘密也被曝光。
這短短一會兒發生的事情，比她們這一年遇到的事都還要精彩。
“各位夫人，你們的夫君都已經在前廳等候了，今日頗多意外，時辰也晚了，我就不多留大家了，見諒見諒。”城主笑嗬嗬地同在場的貴婦人說。
還是一樣的道理，盡管在場這些人都需要討好城主府，可這些人也都是水雲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各自也都和城主府有利益牽連，城主自然也對她們客客氣氣的。
至少表麵是客氣的。
貴婦人們尷尬笑笑，也都知道今晚的場麵不怎麼好看，沒有人多說什麼，都各自起身同城主和城主夫人告辭離開。
在向城主夫人行禮的時候，城主夫人尚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張臉繃得緊緊的，竭力維持著她的傲氣。
隻是貴婦人們雖然表麵上的禮節到位了，眼裏卻都多了幾分輕慢和不屑。
再一想到宴會剛開始時城主夫人對她們高高在上的樣子，心中越發輕蔑。
還以為城主夫人有多了不起呢，結果在城主麵前被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羞辱也不敢吭聲。
貴婦人們三三兩兩離去，熱鬧的花廳重新恢複了安靜，城主夫人坐在椅子裏，忐忑不安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水雲城主陰沉沉地盯著她，又用厭惡地眼神看了雲瑤一眼。
“哼，你們這兩個蠢貨，今日差點就壞了我的好事，最近這一個月自己關禁閉吧。”城主冷哼一聲，甩袖離開了。
他一走，神經緊繃的城主夫人放鬆下來，癱坐在椅子裏，對這個結果沒什麼意見。
今日那麼多貴婦人都看見她是如何被城主羞辱，保不齊明天就要傳遍全城，她這一個月避避風頭也好。
雲瑤聽說自己也要被禁足，心裏麵卻是暗暗著急。
按照她爹原來的想法，本來就要在年中的時候把她給嫁出去，若她這一個月還要被禁足，豈不是前腳剛解禁，後腳就要嫁給別人？
今日看了城主夫人在城主麵前的遭遇後，雲瑤越發不想要嫁給他爹口中那個好兄弟了，能跟她爹稱兄道弟的人又能好到哪兒去？
她可不想自己以後也要跟自己的娘一樣，被丈夫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毆打辱罵。
“娘，足足一個月，您真能接受嗎？”雲瑤抓著城主夫人的手。
城主夫人想起女兒還在身邊，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好一陣後，城主夫人冷哼一聲：“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弄出來的麼？若不是你又蠢又壞想著去算計別人，何至於有今天這一出？”
被母親這麼說，雲瑤臉皮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心裏麵也懊惱母親竟然不體諒她。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城主夫人捏住她的下巴，低聲警告：“你的婚事你爹早已經跟你選好了，我不管你是否滿意，把你那些心思給我收起來，老老實實等著嫁人。”
雲瑤聽到這話，腦袋都空白了一瞬，不敢置信道：“娘？你知道那人多大的年紀嗎？你當真願意眼睜睜看著我嫁給一個快入土的老頭？”
城主夫人臉色麻木，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又很快恢複平靜，“聽你爹的總沒錯。”
雲瑤氣得不顧教養一下掰開了城主夫人捏著自己下巴的手，眼眶通紅地瞪著她：“你根本不是我娘，如果你愛我，你怎麼會眼睜睜看著我跳火坑？你自己已經吃夠了我爹的苦頭，為什麼還要我跟著吃苦？”
城主夫人垂下眼眸，靜靜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雲瑤從地上站起身，本來氣得想要放狠話她就不會嫁給她爹選好的夫婿，但話到了嘴邊，雲瑤頓了下，理智將她把那些話又咽了回去。
“對不起母親，剛才是女兒不懂事，請您責罰。”雲瑤跪下來，低垂著頭。
城主夫人看向她，片刻後淡淡道：“出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是，母親。”雲瑤從地上起來，轉過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花廳。
偌大的花廳隻剩下城主夫人一個人，顯得空蕩又寂寥。
她看著雲瑤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許久說不清是欣慰還是難過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