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雲箏一怔,掃了眼場上已經全部落座的女客,後知後覺發現了一件事。
今夜來參加宴會的都是上了年紀的婦人,沒有一家是帶著年輕的姑娘來的。
怪不得她沒有在停放馬車的地方看到寧萱,怪不得之前好幾個婦人看到她眼神都有些疑惑。
甚至因為她過於簡樸的衣著,在抄手遊廊上行走時,還遇到一個把她錯認成丫鬟的賓客。
池雲箏眼皮跳了跳,心裏隱約有種不妙的感覺。
她又掃了眼那些婦人的麵龐,卻並未在其中發現之前還和她說會來參加宴會的林菲。
林菲沒有來?還是她去了別處?
池雲箏覺得林菲沒必要騙自己,此刻沒有看到林菲,一定是因為出了別的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心裏正琢磨著這些疑點,由於她是全場唯一站著的賓客,很快就引起了城主夫人的注意。
“閣下是?”城主夫人皺著眉頭,眼神疑惑地看向池雲箏。
廳中的婦人們也都紛紛轉頭朝池雲箏看來,一下子幾十雙視線齊刷刷落在池雲箏身上。
有些目光還算禮貌,看一眼就移到了別處,有些目光卻像是雷達似的,將她上上下下、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跟評選豬肉似的。
雖然池雲箏相信這裏麵應該沒有一個人親手摸過豬肉,但那目光的確是令她心中有些不喜。
見城主夫人還盯著自己,池雲箏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中間空地,簡單又不失禮節地同城主夫人行了個禮後,池雲箏正要回答城主夫人的問題,卻有人比她搶先一步。
“這位啊,我倒是認識。”武寧侯夫人笑嗬嗬地開口。
一聽武寧侯夫人竟然和池雲箏認識,那些原本還肆無忌憚打量貨物一般看池雲箏的目光都下意識移開,城主夫人驚訝,緊皺的眉頭舒展了兩分。
“哦?貴人竟與她相識,莫非是同貴人一起來的?”城主夫人問。
心裏責怪安排座位的丫鬟,也不知道是怎麼安排位置的,偏偏漏了一個。
她正想著要怎麼把這個比較失禮的問題給囫圇過去,就聽武寧侯夫人輕笑一聲,語言有兩分隱隱的不屑。
“她隻是個女郎中,來我府上看過病,因而我識得,不過要細說的話,我也僅僅隻是知道她是個女郎中而已,別的可就不清楚了。”
城主夫人到了嘴邊恭維的話又被咽了回去,她聽出來武寧侯夫人對池雲箏的看不起,心中隻詫異了一下就很快想好了對策。
原本還擔心是武寧侯夫人的人,怕得罪了對方,倒是她多慮了,一個女郎中而已。
不過,此次宴會她邀請的都是城裏麵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的婦人,怎麼這個女郎中會在宴席上?
城主夫人正疑惑這個問題,又聽武寧侯夫人說:“我原還以為你們水雲城的這種宴會和我們京都一樣,對賓客要求嚴格,不是什麼人都能參加的,沒想到城主夫婦如此親民,連一個郎中也有資格進入宴會,這一點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武寧侯夫人又緊跟著歎了口氣,語氣似是有些遺憾:“可惜京都那幫貴婦人呀,平日裏最是看重門第出身,我若想要叫她們也同夫人一樣和藹待人,怕是不可能了。”
盡管武寧侯夫人的話聽起來都像是羨慕和誇讚,可隻要是不太笨的人都能聽得出來她話裏的嘲諷,何況在場的哪一個沒經曆過後院醃臢事,是好話還是歹話又怎麼會分不清?
隻是沒有任何人覺得武寧侯夫人的譏諷不對,因為她們都是自詡上流階層的人物,靠著努力爬到今天的位置,若是不能和普通平民劃分出嚴格的等級界限,那她們的努力有什麼意義?
頓時不少人都眼神不善地看向池雲箏這個破壞了她們身份格調的罪魁禍首,一些原本帶著笑容的臉也倏然冷漠下來。
而作為此次宴會的主人,城主夫人更是尷尬,臉上僵硬的笑幾乎維持不住了。
她迎上武寧侯夫人帶笑卻沒有絲毫笑意的眼神,感覺像是一個耳光扇在自己臉上似的,羞得她臉皮火辣辣地疼。
區區一個身份低賤的郎中,怎麼配和她們處在同一個宴會?
城主夫人臉一拉,立即對著池雲箏喝道:“大膽刁民!你是怎麼混進城主府內的?這種地方也是你能來的嗎?來人,給我把她帶下去,再打十大板以作懲戒!”
花廳外候著的侍衛們聞令而動,立即進屋就要抓住池雲箏。
滿屋子的賓客冷眼看著這一幕,沒有一人出來替池雲箏說話。
眼見侍衛就要抓住自己的手臂,池雲箏知道一旦這些人動手,扶風必然會現身,到時候這裏就會亂起來。
她還不知道紀君卿那邊怎麼樣了,但這兒都亂了那邊混亂也是早晚的事,她和紀君卿除非今夜連夜離開水雲城。
否則得罪了城主府,別說以後在水雲城的日子好不好過了,能不能離開這兒都是這個問題。
心跳快了幾分,在那些人差點要碰到自己之前,池雲箏及時一聲大喝:“住手!”
她眼神嚴厲地掃了那幾名侍衛一眼,這些巡邏侍衛其實都隻是普通人出身,連軍營都沒有進過。
而池雲箏長期待在紀君卿身邊,還闖過軍營,見過的世麵知曉的事可比這些人多多了,一眼掃過去還真的震懾住他們。
瞧見侍衛們停下腳步,池雲箏又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城主夫人。
“難道這就是城主府的待客之道嗎?”池雲箏冷冷說,“我是接了貴府千金雲瑤小姐的邀請才來的宴會,夫人在驅趕我之前,何不先問問自己的女兒?”
“雲瑤邀請的你?”城主夫人眼神一冷,不屑道:“撒謊!此次宴會的事宜全程由我親自操辦,雲瑤一直在家中練習女紅,她壓根不清楚這些事,更不可能邀請你。”
城主夫人冷哼一聲,“何況,你一個郎中,我女兒乃是城主千金,根本就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