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鴛說起這些往事,又恨又氣,氣過之後又隻剩無奈和悲傷。
“我們幾個當年貼身服侍公主的丫鬟知道真相,可不等我們行動,一場大火燒到了我們當時被關押的宮殿,我如果不是天生心髒在右側,當時呈現假死狀態,恐怕如今這些往事也會被掩埋。”
她看著天空,似乎在看著已經亡故的公主,歎息道:“我曾經也想過要為公主複仇,可是當我把消息傳回周國王室後,遭到的卻是追殺。”
阿鴛露出嘲諷的笑,“我的國家拋棄我,我的親人嫌棄我,如果不是輝哥,我早就死了。”
宋輝聽到此處,安撫地拍了拍阿鴛的肩膀。
阿鴛情緒冷靜後,重新看向紀君卿。
“殿下,我不知道您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但我想您能出現在這兒,說明您和皇後之間恐怕已經有了嫌隙,即使如此,我也不會勸您去複仇的,因為我知道,公主殿下她隻希望您能夠好好活著,隻要您好好活著,就足夠了。”
活著,好像很簡單,隻需要填飽肚子會呼吸就好,又好像很難,要背負著山一樣沉重的壓力,選擇繼續活下去。
紀君卿沉默,他沒有立即應答阿鴛的話,可能沉默也是一種答案。
他回想起在自己發現自己並非太後親生之前,他那時總會問自己一個問題——太後到底愛他嗎?
有時候他覺得太後是愛他的,因為給了他很多尊榮,甚至嬌慣,當然後來他明白那是捧殺,捧殺捧殺,要先捧才能殺。
不過當他知道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後,紀君卿就不會再為難自己去想太後的事了,他又被新的問題困擾——生母為何要拋棄他?
時至今日,所有謎團解開,紀君卿才發現這麼多年他一直活在欺騙中,生母從來沒有拋棄他,他一直被母親愛著。
“抱歉。”紀君卿終於開口了,他看著阿鴛,堅定又執著地說:“母親當年為了保護我甘願赴死,身為母親的兒子,我理應為她討一個公道。”
阿鴛看著紀君卿,片刻後緩緩笑了。
“你說話的樣子,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公主,當你們決定要去做一件事的時候,誰也攔不住。”
譬如當年公主決定隻身赴死,譬如紀君卿決定為母複仇。
阿鴛沉默了一陣,看了看紀君卿,像是終於做下什麼決定。
她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塊玉佩,雙手遞到紀君卿麵前。
“你知道當年皇後為何一定要殺掉公主麼?”阿鴛問。
紀君卿疑惑地看著她,“不是因為嫉妒麼?”
後宮中的女人全都指望一個男人的寵愛,誰分得多了另外一個人就必然要分得少,為了這些寵愛,她們勾心鬥角互相算計,自以為贏了,卻也不過是被困在牢籠裏。
阿鴛搖搖頭,“皇後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她連自己的親妹妹和心腹都能送到先皇床上去,她是不會在乎先皇對公主的寵愛的,何況誰都知道公主是異國公主,即便誕下皇子,先皇也不可能將您立為皇子。”
“那這便奇怪了,既然皇後的地位不可動搖,她為何一定要殺掉公主?”池雲箏不解。
阿鴛冷冷一笑,“如果僅僅隻是以上這些,她的地位公主當然動搖不了,但若是加上無盡的財富呢?大康和周國聯姻,也不過是剛剛擺脫財政危機而已,而公主的手裏,握著周國先皇後留下的無數寶藏和礦脈,不然你以為周國那麼多公主,為何大康的皇帝獨獨看上了我們公主?為何公主頻頻逃離皇宮,他卻從未動怒,反而對公主越加寵愛?”
池雲箏愣了愣,緩緩回過味兒來。
原來大康的皇帝不僅是在和周國聯姻,也是在和公主聯姻,若公主活著,皇子一天天長大,太後的地位動搖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紀君卿眉眼間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冷冷道:“怪不得他當初給我定下康王的封號。”
開始他還以為先皇是看在太後的麵子上,後來得知有生母,以為先皇是愛屋及烏,現在才知道對方根本就是在綁架他。
隻要他是大康的康王,他母親的財富屬於他,也整個大康,先皇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這些年追殺你的不止周國的人吧。”紀君卿說。
阿鴛苦笑了下,“我本來當初就該和公主一起死的,我這麼多年吊著這口氣就是不甘心,原以為蒼天無眼,我可能直到死的那天都隻能帶著秘密離開,沒想到老天開眼,又或者是公主在冥冥中保佑,我終於還是見到了您。”
整整二十多年,阿鴛心裏就像壓著一座山,每喘一口氣都背負著壓力,而今這座大山終於被拿走了,她從未如此舒心快意過。
她先前說不希望紀君卿報仇是假的,沒有人比她更希望紀君卿能夠報複回去。
隻是阿鴛更加清楚,如果自己的公主還在,她一定希望紀君卿能夠好好活著。
她那番話隻是代替公主說的,不是她的真心話。
好在紀君卿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就此放手,這讓阿鴛很欣慰。
“殿下,我不知道您如今手上有多少勢力,二十多年過去,公主當初的舊部恐怕也早就死的死,散的散,指望不了他們了。”
阿鴛看著紀君卿接過去的玉佩,“但是公主的這些財富隻有她自己知道在何方,這塊玉佩是唯一的鑰匙,您隻要帶著它,一定能找到。”
紀君卿低頭看向手中玉佩,那是一塊長方形的碧色玉佩,反麵刻著三個像文字一樣的圖案,但紀君卿暫時認不出那是什麼字,正麵則是祥雲和一隻飛翔的鳳凰。
他將手中玉佩收好,看向阿鴛,“謝謝您,鴛姨。”
阿鴛聽到他這聲稱呼,眼眶驀地一紅。
宋輝在一旁聽了這些陳年往事,又明白了紀君卿的身份,此刻看紀君卿就如同看自家小輩一樣。
“雖然按照身份有些逾矩了,但我和你鴛姨膝下無子,你若是不介意,以後我們就是你的長輩。”宋輝說。
紀君卿看了看他們二人,朝他們深深一拜。
“緣,妙不可言。”池雲箏一撫掌,“宋叔,鴛姨,君卿受了很嚴重的傷,你們方便的話,要不我們現在就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