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筱幾乎忍不住顫聲,“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你不就想讓我發瘋幫你鏟除許家人嗎,連這樣的謊話都能編得出來,看來我們也不用合作了!”
“不!”見她根本不相信,張氏瞬間慌了,哪還敢再利用她,“有證據,他們簽訂了契書,不久前,許如意還說可以利用這張契書找到那個掌櫃再索要銀兩,要不然我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因為他們怕我泄露出去,刻意瞞著我。”
“都有哪些人知道?”許夢筱閉了閉眼睛,一行刺痛她皮膚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滾落下來。
可她的聲音是那樣冷靜,聽不出絲毫情緒。
“除了我們二房一家,他們都知道,這事還是蘇繡荷勸說許老大答應的,周氏也勸許老頭,他們被巨大的好處衝昏了頭腦,所以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子孫血脈了,他們就是個惡毒自私的人!”
張氏趁機發泄著自己的憤恨。
許夢筱正要說些什麼,察覺到不遠處的動靜,“有人來了,回頭再說,幫我盯著許家人,最好能幫我拿到這張契書,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得到!”
“我可不敢!”張氏忙道,又補充了一句,“可以盯著他們給你報信,但偷契書是不可能的,要是被發現了,你也沒人能盯著他們了不是?”
許夢筱冷笑一聲,這個張氏還挺聰明的,幸好她還有幾分聰明,要不然跟蠢人合作,還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來。
這一晚,許夢筱照例要像昨晚那樣,半夜再爬起來回自己的屋睡,給陸河一個清淨。
可這一晚,她陷入了夢魘,無法自拔。
“嗚嗚,大哥……”
小姑娘從未有過的安分,卻緊緊的蜷縮成一團,陸河剛有點詫異,就看到她用力攥著胸前的衣服,眼淚撲簌撲簌下落,伴隨著惹人心疼的細弱哭聲。
無助又悲痛的。
陸河手指發燙,輕輕拂開她被眼淚打濕的頭發,露出一張憋紅了哭得濕漉漉的小臉。
“許夢筱……”陸河嗓音微滯,拭去她的眼淚,拍了拍她的臉蛋,“你做噩夢了,快醒過來。”
“嗚嗚大哥,不要走!我想你,筱筱想要你回來……”許夢筱唔噥著抽噎不止。
在夢裏,她仿佛又一次經曆了前世大哥為了保護她感染了喪屍病毒,最後在她眼前自殺的一幕。
畫麵一轉,她又看到大哥被人冤枉抓錯了藥,無論他怎麼解釋,都沒有一個人相信他。
大家義憤填膺,紛紛叫嚷著“殺人償命”,就連最親的那些人也都憤怒地指責他做事不負責任,鬧出人命,一條賤命根本不夠賠的!
許夢筱站在人群當中,拚命地想要大喊,她大哥是冤枉的!凶手是藥鋪的掌櫃!
可藥鋪的掌櫃仿佛沒有半點心虛,拿著棍棒將她大哥打了一頓,讓他閉嘴,磕頭給富人家裏賠罪。
富人家裏根本不原諒,趾高氣揚又怨恨到極點,讓人亂棍把他活活打死。
“不,大哥!”許夢筱掙紮著想要擠出人群,她要救大哥,她大哥是冤枉的,沒人能動他!
可她拚盡一切,卻像被什麼狠狠束縛住了一樣,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也救不了大哥……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看著大哥咬著牙挺直腰背,一聲聲地喊冤。
不是我,我不認罪!
我是冤枉的!
直至最後,他重重地倒在血泊中,失去氣息,眼睛也一直怒睜著,死不瞑目。
“大哥……”許夢筱想要尖叫,想要觸碰他滿是鮮血的俊美麵龐,交織的畫麵裏,她好似又看到大哥從高樓一躍而下的瞬間,笑著對她說。
“筱筱,大哥來世再來找你……”
“許夢筱!”陸河溫柔又強勢地摟緊她,眸子腥濃如血洗的沙場,沉重而寥落,“不要哭了,快醒過來。”
這一次,許夢筱被濃重的恨意衝擊得驚醒過來,卻在看到抱著她的身影時,又一下子柔軟了下來,淚水決堤而下。
“大哥,是你來找我了?”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他消失一樣。
陸河動作一頓,嚐試著,輕輕拍了拍她顫抖的肩頭,“我來了。”
“我會給你報仇,我一定會給你報仇……”
這一晚,許夢筱哭了許久,陸河也一夜難眠。
次日,他早早起來,打來了一盆熱水,給哭紅腫了眼睛的小姑娘擦臉。
房門沒有闔緊,露出一條縫隙,陸海嘴裏叼著一塊糕點路過時,剛要出聲,就看到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背影挺闊威嚴的男人動作別扭而又溫柔地給還在睡夢中的少女輕輕擦拭著麵龐。
陸海張大了嘴,嘴裏的糕點啪嘰掉在了地上,沒一會,又無聲無息地離開。
大哥,真的完了。
饒是他再沒心沒肺,也能看出些什麼來。
許夢筱醒來的時候,隻覺得眼皮上覆著什麼濕濕暖暖的東西,她伸手揭下來,是一條疊得工工整整的毛巾。
讓她眼睛的晦澀脹痛緩解了許多。
她沉默地坐起來,不知想了些什麼,良久,等她穿上擺在床邊的布鞋,又瞬間恢複了她許夢筱元氣開朗的模樣。
與此同時,陸河像是不經意地提及,“許夢筱的大哥,當年出了什麼事……”
陸裏正神色一緊,“子成啊,子成是個好孩子,可惜了……”
原本隻是感慨一句,卻見陸河望著自己,一向萬事不縈於心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的男人,湛黑的眸裏像是沉澱了什麼色彩。
陸裏正便說了自己知道的事。
當年他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隻知道匆忙趕過去的時候,許家人已經用一卷席子將人草草裹起來,想立馬將人下葬了。
聽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自然想要討個說法,不說這事是不是許子成做的,就算真的誤抓了藥,也不能隨便將人打死吧?
那要官府還有什麼用,還有沒有王法了!
何況許子成做事踏實可靠,要不小小年紀就能在鎮上混一份不錯的活計,陸裏正覺得裏麵沒準有什麼誤會。
可許家人攔著他,不給他報官,不讓他追究,隻一臉悲痛地表示這是許子成罪有應得,現在隻想讓他入土為安。
陸裏正稍微想要堅持,他們便憤怒地讓他不要多管閑事,連許子成的家人都這般,陸裏正也不好插手。
這年頭,一向講究民不舉,官不究,就算他堅持下來,許家人不願意報官,他也沒辦法。
何況陸裏正雖然懷疑裏麵有什麼誤會,卻也不認為那麼多人看著,真的有什麼醃臢。
最後,他隻能出點錢讓許家給許子成備個好一點的棺材。
結果他們收了錢,最後到底還是用破草席下葬了,理由也很冠冕堂皇。
他不配。
陸裏正自然不可能再將人墳墓給掘了。
後來,許家人沒少拿捏著許子成犯了大錯給他們招惹了麻煩、罵名,而打壓汪氏和幾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