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這一忙活便直接忙乎到了醜時末(五點左右)。此時正是夏季,天最長的時候,醜時天都已經大亮了。
雲暮凡躺在床上幹瞪眼的從天黑瞪到天亮,十分那啥的想這人是不是害怕了又耗不下麵子,所以幹脆躲到廚房去睡覺了?
可是,睡覺去了也先把自己的飯給拿過來啊,他要餓死了。
可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憑著剛剛那股瀟灑勁,她可不像是個這麼膽小的人,難不成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被人帶走了?還是在廚房暈倒了?
雲暮凡覺得自己不是病糊塗了就是餓糊塗了,腦子裏全是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
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抬著腿又準備往床下邁。
不管怎麼說,是死是活他得去看看呐。
然而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雲暮凡這腿還沒邁到地上,門口木兮的聲音又傳了來,這回倒是不似之前的玩笑般的調侃,而是帶了幾分怒氣。
“你怎麼回事?我都說幾遍了,你不能下床不能下床,是我沒說明白,還是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啊?”
雲暮凡再一次將腿縮了回去,上下打量了一通木兮,見人是完好無損的進的屋子,才道,“你去的時間太長了。”
木兮沒好氣道,“當然長,大半夜的被人指使出去吃飯,我心情能好?”
“心情好不好,跟你出去這麼長時間有什麼關係?”雲暮凡蹙眉,反問。
“當然有關。”木兮信誓旦旦答,“我心情不好就喜歡吃東西,想吃東西就得自己做,自己做就得花時間,時間一花自然就長了。”
說著,將自己做好的一樣樣吃食都拿出來。
煎餃,餛飩,芝麻大餅,米粥,綠豆冰糕甚至連麵條都有。
樣子倒是真齊全,嗯,量也不少,三四個人綽綽有餘。
“那你沒成個胖子?”雲暮凡問。
“我又不是總心情不好。”木兮撇撇嘴,天天心情不好那還要不要活了?
“不過……”木兮頓了頓,才道,“我看,有你在,我還真有這個可能。”
說八百遍就是不聽,那腿上麵是長虱子了嗎?不動能死嗎?
雲暮凡望天,裝死,聽不懂。
木兮看著他這欲蓋彌彰的死德行笑了一下,一邊感歎自己究竟是救了個什麼東西回來,這怎麼和戲本子上的美女救英雄的橋段不一樣啊?她是妥妥的美女,那可能對麵這個不是什麼英雄。一邊將桌子推到床前,這人不能大幅度的動,下床更是不可能,隻能她把桌子推過去了。
湊的近了,雲暮凡突然動了動鼻子,問道,“白菜餡兒的?”
“你鼻子還真好使。”木兮感歎,伸手夾了一個煎餃,“屬狗的?”
“我不吃白菜。”
“……”這位大爺,你真是我大爺。你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麼境地嗎?啊?身受重傷,不良於行,手無縛雞之力,人在屋簷下不知道不得不低頭嗎?
算了,她不和病人一般見識,伸手端了一碗粥放到他跟前,語氣凶道,“自己吃!”
說好的不和人家一般見識呢?
雲暮凡一挑眉,慢悠悠的坐起來,“難不成你原本還打算喂我?”
他雖然受的傷不清,但也隻是腿不能動作而已,上半身還是沒什麼太大問題的。
“我看著像瘋了的樣子?”木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也不等對麵的人回答便低頭開始吃。
於是雲暮凡就看著桌子上,餛飩碗空了,煎餃沒了,綠豆冰糕隻剩下渣了,餡餅麵條通通全都見底了。
雲暮凡,“……”這心情得是多不好啊……
雲暮凡抱著一大碗米粥怔怔的看著她風卷殘雲的掃蕩,自己碗裏的粥才下去一半……
最後,桌麵上除了幸存的芝麻大餅,再無任何能吃的東西之後,木兮再一次伸出了魔爪……往雲暮凡的方向推了推。
雲暮凡沒出聲,定定的看著她。
“你現在隻能吃清淡的,這裏沒白菜。”說完又像是覺得自己嘴欠一般恨恨道,“愛吃不吃。”
說完,便自顧自的下去收拾東西了。
隻能說有些人就是命中注定。
正如他不會因為人在屋簷下便不得已的收斂自己的習性,也絲毫沒考慮過自己這般不客氣的行為會不會讓人家惱羞成怒後悔救了這麼個白眼狼而被趕出門,似乎在心中就知曉她不會。
也正如她一樣,明明救的這個人毫不知曉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尤其還是救命之恩這種大恩,還事情多的讓人受不了想發脾氣,可偏偏卻又動不出將人趕出去的想法。
兩個人自然的似乎像是認識了許久的人,會拌嘴,會生氣,會惱羞成怒,卻還是會在爆發的邊緣徘徊,然後原路返回關心一句。
緣分,有時候也是神奇的。
後來,雲暮凡也曾問過木兮當初對於自己這麼個不知好歹的被救者她是個什麼心情。
當時木兮皺著鼻子想了想答,“我可不是個濫好人,要不是因為看你長得還可以,誰管你是死是活?不過要是我救回來的人敢那麼跟我蹬鼻子上臉,我絕對會再把他打到之前的德行,然後直接丟出去,讓他後悔被我救了。”
雲暮凡當時很是上道的問了一句,“那我當年怎麼活下來的?”
木兮趴在他懷裏蹭蹭他的肩膀,“不知道,當時心裏好像完全沒有這個念頭。不過……”
“不過什麼?”雲暮凡笑。
“或許是你用了美男計呢?”木兮笑的有些狡黠,“你知道我對美人總是沒有抵抗力的。”
當然,這是後話了。
而此時,木兮氣呼呼的還不忘提醒之後便直接出了房門,雲暮凡抱著手裏的大海碗,又看了看眼前已經有些涼了卻還聞得到香味的芝麻大餅,忍不住一笑。
將全部東西都消滅後,雲暮凡摸摸肚子,突然覺得有些看不起自己。才吃這麼點東西就飽了,連個女人都不如……
木兮,“……”誰要你這種高看!
又過了一會兒,木兮走了進來,袖子挽著,手上還滴著水,看那樣子是在洗碗。將桌子上的碗碟收拾下去一個字都沒說便又走了出去。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才又進來,這回袖子放了下來,手上沒了水,卻多了一堆瓶瓶罐罐。
將一堆東西零零碎碎的放到床邊,自己也坐了下來,才道,“伸手。”
“啊?”雲暮凡一時沒反應過來。
“伸手。”木兮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
雲暮凡一邊懶洋洋的伸出手,想著果真是飽暖思淫欲啊,他都不怎麼想動了,一邊好奇的問道,“你還會醫術?”
木兮的眼神透著濃濃的‘你是在逗我嗎?蠢貨’的含義,卻還是開口,隻不過語氣不太好,“我不會醫術,你身上的傷是自己上的藥?”
雲暮凡不置可否,卻也沒解釋太多。他不是凡人,他們人間大夫的醫術也對他沒有什麼作用,能治的我隻不過是腿上的皮外傷罷了。
不過,倒也沒什麼大事兒,他一向愈合能力強,就算是沒有藥,過個三五個月也便會好的差不多了。用不著惹麵前這位生氣,給她找不痛快,自己的飯可就沒著落了。
木兮把完脈,便毫不猶豫的收回了手,從床邊的一堆瓶瓶罐罐裏挑出了五六瓶,開始交代,“這個每日一次,每次三粒。這個每日兩次每次一粒。還有這個……”
嘟嘟囔囔的說了半天,雲暮凡慶幸自己記憶力一向不錯,不然還真記不住這麼多雜七雜八的用法。
他挑著眉饒有興致的將那些小瓶子拿在手裏轉圈看了看,瓶子很精致,也很小,鄰近一聞還有淡淡的藥香,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尋常治病要服用的藥湯,而是藥丸。
“你會煉丹?”
昨日她拿回來的明明是剛剛采回來的草藥,他當時雖然迷迷糊糊的,味道卻不會聞錯。這中間沒有別人來過,想來是她自己煉製的了。
“嗯。”木兮淡淡的應了一聲,也沒否認。
煉丹術雖說在凡間也算不上稀奇,但也絕對說不上是隨處可見,尤其是自己這麼隨隨便便便碰上了。
而且,通常這都是一些傳承了百年的大家族才可能有的珍藏,而麵前這女人卻是孤身一人。
雲暮凡突然就起了一絲八卦好奇之心,“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裏?”
木兮頓了頓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回答或者說是再考慮……怎麼回答,半晌才道,“出了些意外。”
“什麼意外?我能幫上什麼忙嗎?”雲暮凡寸步不讓。
木兮一臉‘你個殘廢能幫上什麼忙?’的驚訝感,半晌才扯扯嘴角,應付,“沒事兒,過段時間我就回去了。”
雲暮凡‘哦’了一聲,這聲‘哦’,哦的十分之意味深長,直哦到木兮都要挑眉發怒之前,才宛如一道驚雷一般問出一句話,“你該不會是逃婚出來的吧?”
聯姻向來是大家族中最為兵不血刃的聯盟方式,雲暮凡向來對這種舍小為大的行為嗤之以鼻,卻又無可奈何。凡間在某些程度上其實也和天界魔界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