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夜以至深。
熔熾扔掉從廚房偷來的酒水,皺眉道:“還是你釀的好喝,凡間的酒味道竟然如此之差。”
林素瑤輕笑,“凡間的酒怎麼能和仙釀比,不過這酒在凡間想必也是好酒了。”
黑漆漆的天空,無星無月,乏味得很。林素瑤抬手揉了揉眼睛,有些困倦,“去睡覺吧,這酒勁大的很。”
話音未落,便肩上一沉。
側頭看去,隻能看見熔熾黑乎乎的腦瓜頂。
“起來了,回房睡去,”林素瑤推了推肩上的腦袋。
熔熾耍賴一般在林素瑤的肩頭蹭了蹭,“頭暈,走不動了。”
“頭暈是吧,那你就在這睡吧。”
說著,林素雅抽身離開,輕巧的落到院中,衣袂翻飛宛如夜色下的蝴蝶。彎腰抱起坐在門口舔爪子的毛球,利落的開門進屋關門。
看著緊閉的房門,熔熾挑了挑眉,客棧隻剩兩間上房,隔壁躺著昏迷的衛伶韻,看來隻剩這一間了。
黑暗中,熔熾呲著一口大白牙,大搖大擺的進了林素瑤的屋子。
“出去!”床上的林素瑤皺眉。
熔熾長臂一撈,將床上的毛球抱在懷中,非常自然的躺在外邊,看著一臉怒氣的林素瑤,拍了拍床,“喝的頭疼,快睡覺吧。”
彈指對著搖曳的燭光一彈指,蠟燭噗的滅掉,化作一縷白煙。
黑暗慢慢籠罩,仿佛可以無聲無息的吞噬一切,任憑你徒勞的掙紮。
屋內,淺淺的呼吸聲漸漸均勻,原本沉睡的林素瑤睜開雙眼,黑暗中一雙眸子亮的驚人。
緩慢的撐起身子,黑色的墨發從肩頭滑落胸前。
眼前毫無防備的睡顏,輕輕起伏的胸口。
從袖中拿出一支銀簪,懸在熔熾眉心的上方。握著銀簪的手微微顫抖,林素瑤的呼吸不由得加重。
殺了他,就再也不用擔心魔界的動作。殺了他,師父的大仇就報了。
如此想著,銀簪卻始終刺不下去,懸在空中猶如林素瑤懸著的心。
緩緩的閉上雙眼,眼角的淚水無聲的滑落。她知道他愛她如命,她的任何要求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他都全力以赴。
腦海中,百年前的回憶漸漸浮現。
“瑤瑤,既然這麼喜歡韶漓,我便扮成韶漓陪她。”
“尊上,這轉顏丹吃多了不僅對身體有害,還對您功力有影響。”
看著盒中圓滾滾的轉顏丹,熔熾苦笑,“嫿蕪,如果是你你甘心嗎?”
藏在柱子後麵的林素瑤清楚的看見嫿蕪癡迷的看著熔熾,“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熔熾服下轉顏丹,笑道:“本尊也是如此。”
那天,嫿蕪在空曠的大殿裏笑的癲狂而後哭的淒慘。
手中的銀簪始終刺不下去,視線漸漸被淚水模糊,看不清他毫無防備的睡顏。
黑夜中,寒光一閃,原本沉睡的熔熾突然睜眼,翻身落地,看著釘在枕頭上的銀簪,滿眼的傷痛。
“瑤瑤……”心口的刺痛蔓延全身,仿佛那銀簪已經釘在身上,渾身顫抖,指尖冰涼。
林素瑤坐在床上垂著頭,看不清表情,沒有回應。
熔熾吐了口濁氣,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我沒想到,天界和平與我,你選擇了天界……”
“不是的……”林素瑤依舊垂頭,聲音嘶啞。
雙眼通紅的熔熾突然笑了起來,淚水止不住的湧出,“若是我在晚一點清醒,怕是要被你釘死在這床上了……散魂釘……瑤瑤你可真夠狠心的。”
“不是的!”林素瑤突然抬頭,哭喊出來,“你殺了我的師父,血洗我的家園,你蠱惑我忘記仇恨,讓我渾渾噩噩的過了幾百年,熔熾,你就是這麼愛我的嗎?”
黑暗的屋內回蕩著林素瑤的哭喊,熔熾立在床邊,一時愣住。
“抱歉……我,我不記得了,”有些手足無措。
“你不記得,可是我記得,熔熾,如果不是你我現在還在北海,在師父的羽翼下,不是像現在一樣,像一個沒有家的孩子。”
北海已經不是曾經北海,每一棟屋子、每一個人、甚至是每一塊石頭,都是嶄新的。
受了傷,縮在又冷又硬的床上,沒有師父專門給自己做的織羽被,沒有師父徹夜守候的溫暖,什麼都沒有……
林素瑤扯下腰間的追魂鏈對著熔熾甩了出去,原本黯淡的晶石瞬間發出亮光,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向熔熾纏去。
熔熾兩指並攏,抵住追魂鏈的前端,抬眼看著施法的林素瑤。
屋內的桌椅因法力而開始顫動,不出片刻,傳來陸陸續續的碎裂聲音。
“嘭——”
屋頂最終受不住法力的波動,支離破碎,露出黑漆漆的天空。
熔熾旋身躍上屋頂,林素瑤緊隨而至。手握追魂鏈,一身白衣在黑夜中顯得極為突兀,那傾城的麵容麵無表情。
林素瑤早已罩下結界,巨大的聲響並未驚醒沉睡的人們。
隔壁,沉睡的衛伶韻輕不可聞的呻吟一聲,緩緩睜開雙眼。望著陌生的床頂,許久才緩過神來,看著模糊不清的屋子,想必是在客棧。
動了動胳膊,隻覺得渾身酸痛,衛伶韻齜牙咧嘴的坐起來,拍了拍有些發昏的腦袋,茫然的環顧屋內,發現隻有自己一人。
安靜,太安靜了,安靜的有些嚇人。
衛伶韻打開房門,長大了嘴巴仰頭看著。
半空中,林素瑤與熔熾大打出手,看起來十分激烈,隻是……隻是沒有聲音。
與其說兩人打起來,倒不如說是林素瑤打熔熾。結界中,熔熾狼狽不堪的躲閃著林素瑤瘋狂的攻擊,偶爾出手試圖按住林素瑤讓其安靜下來。
林素瑤攥著追魂鏈,邊抽邊哭,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哭的紅腫不堪。
熔熾連忙捂住腦袋,注了靈力的追魂鏈狠狠的抽在胳膊上,熔熾抽了口氣,連忙搓了搓被抽的胳膊,“瑤瑤,你真的下死手啊!”
擼起袖子,果然被抽紅一片。熔熾呲著牙,女人瘋起來果然不可理喻。
光顧著肉疼的魔尊並未留意到已經甩到眼前的追魂鏈,驚覺時已經近在咫尺,下意識抬手去擋卻已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