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飛舟這不是還在天上嗎?她要去哪?”飛舟裏本來就腦子不清醒的人們發出了後知後覺的疑問。
要知道微巳帶走了啾啾和斷水,她現在可沒什麼防身的東西。
“糟了!”眾人都臉色一變,搖光君連忙拿起“千裏目”觀看,等著召集手下撈人,卻見到了匪夷所思又堪稱美輪美奐的一幕。
微風拂動襄離的發絲,半隱半現的露出她皎潔的麵龐。她合攏雙目一躍而下,讓人的驚呼都提到了嗓子。
可是卻在空中展開了雙臂……
“以為自己是鳥嗎?”搖光君情不自禁的破口大罵,開始忖度起怎麼跟微巳解釋他的寶貝徒弟摔斷腿的事情,然而下一刻,襄離的身上就驟變突-起。淡淡的白色水霧聚攏到她的身邊,挽上她的臂膀,乍一看仿佛一條女子的披帛,正在空中飛舞。
可是那絕對不是披帛那樣華而不實的東西,白霧漸漸有了形狀,那是半透明的翅膀,挽在鮫人纖細的手臂。薄薄的衣裙翻飛如花,她卻是在飛,而不是在往下墜落。
隻見襄離在空中劃過一個弧線,掠過地麵行軍,投身到了一處叢林,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搖光君長出了一口氣,沒摔死就好,剛才實在是太嚇人了。不過話說回來,就是翼族也不一定有那麼好看的飛行姿勢吧,鮫人果然還是鮫人,無時無刻都是美麗的。
等等,他忽然間陷入沉思,這出其不意又難得縝密的逃跑計劃,還有這膽量和術法……這這這……這還是那個走幾步就一副死魚樣,纏著微巳要抱抱的“孱弱”鮫人嗎?
他的嘴角不禁一抽,覺得自己需要防備的人中又多了一種“表麵看上去柔弱無害甚至有點傻,但是實際上卻是扮豬吃老虎”的奇怪品種,這種品種以襄離為代表。
不過襄離這也是第一次用幻霧這種東西。霧,說白了也是水的一種形態,鮫人最擅長控製的東西,不過同樣的,這樣精細的控製也要看天分,遺光當時好像是用了三年才學會。唔,她似乎真的繼承了那位“洛水神女”的神力呢。
襄離落地的瞬間,那些霧氣也消散不見,與鬱鬱蔥蔥的林木融-為-一-體。
她的確是要避開北邑的人,一是避免自己給他們帶來麻煩,二來是避免什麼時候被抓回去。
不過如此一來就成了單槍匹馬了……襄離望著遠處散發著不祥之氣的古老之城歎了口氣,隨即在樹林裏朝著目標而去。
昏暗的夜色,難以辨別方向的樹林,還有坎坷不平的道路……這些對於人類來說十分難以克服的東西在襄離的眼裏都不算是什麼。
可是她依舊走的不是很快,因為越是靠近紫金城,她就愈發覺得壓抑。
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路上顯得格外的黑,大概預示著明天要下雨。鮫人喜水,原本不會感到不適。可是這種壓抑顯然不是陰天帶來的,也並非是說什麼切實的瘴氣或者是威壓,而是一種難以描述的氣氛,仿佛是哀傷、恐怖、怨恨之流融合在一起,讓她覺得胸口壓著什麼沉重的東西,喘不過氣來。、
忽然,她聽到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其中還摻雜這鐵甲碰撞的聲響。
北邑的軍隊?她不是離著他們遠去了嗎,怎麼又接近回來了?
襄離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勁。鮫人在黑暗中辨別方向的能力,可以讓他們在沒有任何標記的深海都能來去自如,她怎麼會做出這麼蠢的事情。
她的心中猛地一凜,如果說方向沒有錯,那麼從一開始她就沒有離開過原地,所謂的走遠隻是她的錯覺。
幻術!
她又驚又怒,還沒痛罵是哪個“自己人”對自己設下圈套坑害,就被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手腕。
“跟我走。”那人的聲音是陰柔且低沉的,手也是鮫人一脈的冰寒,直接把襄離那隱隱約約的期待打落到了穀底。
是啊,他怎麼會在這裏呢……
襄離甩開遺光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你來這裏幹什麼?我不走,我的事情還沒有做完。”
遺光堪稱妖冶的麵孔浮上一絲妒意,他毫不客氣的開口道,“你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北邑困在戰局無法脫身,幽國自身難保,我可以暫時穩住漢昭,鮫人已經可以離開朝日嶼,開啟天海之門,這便是最好的時機!”
是啊,他們原本的目的不就是這樣,挑起戰火,讓仇人自相殘殺,然後在夾縫中求得生機。
襄離自己也知道遺光說的沒有錯,可是她卻並不想走。
她隻好給自己找借口,“巫族還在猖獗行事,北邑的錢財我還沒坑夠,還有……”
“還有微巳,他現在生死未卜,你放不下對嗎?”遺光一針見血的說道。
襄離被人戳破也不覺得尷尬,她平靜的說道,“對,我放不下。”她絕美的臉龐上出現了一絲茫然,就好像是個站在岔路口,不知道回家的路該怎麼走,為什麼沒人來接她一般。
她想不出來,洛水怎麼可以為了那些素未謀麵的人、虛無縹緲的事去死,棄愛人孤苦一生。
在其位謀其事,她承擔了命運,接受了期望,就會為她們而付出。她可以承擔挑起戰亂的罵名,可以絞盡腦汁想著怎麼讓那些族人以後活的更好,如何把他們一個不少的都帶回家……她已經竭盡全力了,所以可不可以讓她也去做一些屬於自己的事?
“海國有你就夠了,”襄離看著遺光,語氣裏滿是期許,“你會是個好的國君,會讓海國變的更好的……我不回去了,可以嗎?我這一生所求,隻是想好好活下去,並不想當什麼救世主。”
遺光一直跟她鬥嘴,還是第一次被她用這種近乎托付與欽慕的態度對待。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後又竭力使自己的麵上看不出什麼來。
“原來你還是這麼天真癡愚無可救藥!”他冷聲道,“難道你還以為這件事如此簡單嗎?我告訴你,早就不是了,巫族在做的事情所謀甚大,如果你還在這裏耽擱下去,隻是白白送死。我讓你離開這裏是為你好,漢昭已經出現了異象,這裏的異象隻會更加詭異。”
“什麼……”襄離皺著眉,“你是說人頭禿鷲嗎?”
“不,是血月。”
“血月將出,天下大亂。”
這於這句話相伴而來的,是一道淒美的月光灑下。
血色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