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造出的海神殿裏一片狼籍。
負責修屋頂的鮫人腳下一個不穩吧唧一聲摔在了地上,濺起一大團泡沫,幾個鮫人貴族臉色難看,好像被逼著吃下去了什麼不喜歡吃的東西一樣,滿臉都是不可言說的拒絕。就連一貫掛著笑容的遺光此時都是魂不附體,整個人宛如霜打的嬌花。
全部的人隻有啾啾一個知道內情的幸存者,因為捂住了耳朵逃過一劫。
過了好一會,仿佛是緩過來了,多多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有你這樣的嗎,我們好歹也是契約關係的主仆,你竟然用這樣的機會偷襲我!”
襄離抱著自己的琵琶辯解,“我不是我沒有,我這不是試試我模擬的鮫人魅音你能不能聽到嘛......看起來效果不錯!”
“啥玩意,你別告訴我你以後要用這樣的聲音叫醒我!!!”多多如臨大敵,“聽一次肯定做噩夢,晚上睡覺都是你這倒黴琵琶的聲音!”
襄離不肯妥協,“那多好啊,提神醒腦,我一彈琴你們就來,不會彈很久的。”
“別,”多多驚悚了,“彈一下我的魂都要沒了,你還彈很久?你放心,就你彈的這個聲音,我多聽一下都會折壽,肯定恨不得長了翅膀飛過來。”
襄離眨眨眼,“那就彈一下。”
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腳的多多不想說話。它心中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所有的得罪襄離的人都幹掉,不然一打起來她就彈琴,這誰扛得住啊!能少聽一次是一次!
遺光震驚的看著她,“你剛才模擬的是鮫人魅音??!”
襄離點頭,沒毛病。
遺光多情邪魅的表情徹底碎裂成一地渣渣,他嘴角抽搐的想著,鮫人魅音不是傳聞中最為動聽的的聲音,可以讓人因為聲音而愛的要死要活。可是剛才的那個......說是魔音貫耳也不過如是,聽過之後隻能讓人尋死覓活。
他覺得大概不用這琵琶模擬魅音召喚海怪了,大概隻要打起架來,襄離注入靈力彈彈琴,對方就會不堪其擾集體自殺......
也算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一種吧。
可是看著襄離那一臉毫無所覺的自信,他竟然有些說不出口。遺光想了又想,還是委婉的說道,“襄離......我認識幾個不錯的樂師,你要不要拜師學藝一下?”
襄離拒絕,“我覺得我彈琴彈得挺好的,上次給微巳彈,他還誇我了呢!”
遺光第一次對微巳產生發自心底的敬佩,天啊,這人得聾成這麼樣,才能說出這樣的瞎話。
可是既然微巳都這麼說了,他在這麼說豈不是會讓襄離很反感?畢竟一個說好話的人和一個說缺點的人誰更討人喜歡那可是一目了然。莫名其妙的勝負欲驅使著遺光把剛才要說的話咽回去了,他違背良心的說道,“的確不錯......”
襄離眼睛一亮,自信感油然而生。她懷抱琵琶滿臉喜悅,綺麗的麵容都好像會發光了一樣。
“高山流水遇知音,原來你也覺得很好聽,咱們也是認識多年了,不如我今天再給你彈一曲,就當作送你的禮物了吧!”
玉鰭王聽到這句話,臉色更綠了。
不......不行!他求救似的看著遺光,試圖讓自家遺光大人趕緊阻止襄離繼續下去。別人彈琴也許是加固友誼,襄離彈琴那估計是想給友人送行。
可是遺光卻對他的求救視若無睹。雖然襄離彈的琵琶的確是有些慘不忍睹,可是“禮物”兩個字還是讓他心動。
他還沒有收到過禮物呢......小時候住在皇宮裏,那個便宜父皇送的不叫禮物,叫做賞賜。不管因為愛屋及烏,他表現的有多麼疼寵自己,送的也都是珍奇易寶,外麵怎麼也見不到的好東西。可使無論多麼珍貴,一旦叫做賞賜,就帶有了高高在上的施舍味道。母親也是不會給他禮物的,她一向是那麼的嚴厲,做不到她的要求動輒得咎,甚至連笑臉都吝嗇施予,更別說什麼禮物了。
他是鮫人,總是因為身份與人類之間隔了一層。他沒有深交的人類朋友,自然也就沒有來自朋友的禮物。而鮫人......所有的人都把他當成一個領導者、保護者......他們可以真誠的進獻,卻談不上禮物。
他尚且沒有得到過“禮物”,所以很是期待。哪怕這是一首殺傷力極大的曲子,可是一旦它叫做“禮物”了,便好像變得不一樣了。就好像是一道很難吃的菜,一旦知道它是人花費心血準備的,那麼哪怕它看上去黑乎乎的一團,吃到嘴裏卻未必如同你想象的那麼難吃。
遺光無視了玉鰭王求助的眼神,嘴角掛上了溫柔淺笑,對著襄離說道,“那我就先謝謝了。”
襄離大方的揮了揮手,“不客氣,你有喜歡的曲子嗎?沒有我就隨便彈奏了。”
遺光微微搖搖頭,“沒有,你隨意吧。”
襄離也不扭捏,隻說道,“那我給你彈碧海謠吧,我還挺喜歡這首曲子的。”
碧海謠是鮫人每逢節日就會演奏歌唱的曲子,旋律優美,歌詞真摯,她在夢裏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就很喜歡了。
“白色的浪花開在腳下,白色的細沙托起宮殿,風鈴與風結伴同行,讓一切煩惱都隨海水而去......”
白色的絲弦顫動著,一根根的在襄離手指下起伏,掐脖子似的擠出一個音符,然後再被細細地拉長到找不到調子。
這一回就是再怎麼昧著良心,遺光都說不出一句好聽來了。這首歌幻衣曾經教給過他,也在他身邊唱過,他還記得這首歌原來的樣子......反正就是一個調子也跟襄離演奏的不一樣,堪稱南轅北轍八杆子打不著!
偏偏一曲結束,襄離還十分期待的問道,“好不好聽?”
遺光隻覺得自己的脖子好像卡住了,這個點頭的動作過於違心,以至於身體都不願意配合。
好在此時,忽然衝進殿裏飛到手心的一個煙花一般綻開的傳訊術法拯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