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氣氛忽然變得尷尬起來。
雲翼隻覺得兩雙眼睛冰刀霜劍一般紮在身上,活生生的要把他給剮了。
實在是......受寵若驚......
他小心翼翼的開口,試圖彌補一下。
“襄離......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說......以後鮫人還是會回到海裏的是不是,也不知道他們的老大是誰,你也是鮫人,到時候你能不能跟他商量一下,弄幾個鮫人到北邑幫忙挖水渠......”
他說完這一句連忙補充道,“我們待遇優厚,絕對不會虧待他們的!”
襄離一愣,“你怎麼知道鮫人要回海裏?”
她心念電轉,已經開始緊張了起來。糟糕了,難道是她平時透露了什麼?不應該啊,她平時不怎麼說夢話,再說了,就算說夢話那也輪不到雲翼聽到啊!
隻是雲翼的想法沒有這麼複雜,他隻是說道,“那是肯定啊......”
斬釘截鐵的說完這一句,他自己又覺得沒什麼依據,隻要結結巴巴地說道,“反正我一直都覺得,鮫人早晚有一天會回到海裏,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得自己去潛水挖沙了......”
想到這個,他苦不堪言。
要是幻術他們也能用該多好啊,幾下子就是一條水渠,幹脆利落省時省力。
以前都是那些卒子費事的挖泥搬運,但是人在水裏行動不便,一不小心摔倒了,就會碰倒挖好的工程,前功盡棄。淤泥裏也不好走,看上去平靜無波卻是能張口吞沒一隊人馬。
河水又急又快,還冰冷刺骨,人在裏頭站不穩不說,久而久之骨頭關節都會受寒得病,疼痛不堪。
後來有了鮫人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用捏著鼻子潛水了,連老寒腿也治好了......這樣好用的勞力給了北邑百姓極大的便利,久而久之便忘記了,萬一有一天鮫人不給他們幹活了怎麼辦?
此話一出,襄離已然眯了眯眼睛。
合著還是鮫人當成苦力?雖然說他們並不怕冷,水中也可扛著水流阻力......其實要是沒有那該死的淬毒鎖鏈,其實也算是舉手之勞來著。
呸呸呸,誰要去當苦力挖沙啊,他們鮫人沒有麵子的嗎?
可是把別人抓耳撓腮也做不成的事情輕而易舉地完成,好像也挺爽的......
“雲翼......”卻是秋屏忽然出言打斷,“不要說這些不可能的事,鮫人一族屈辱已久,怎麼會甘心回到北邑......”
雲翼立即蔫了下去。
“不要垂頭喪氣嘛......”襄離倒是想通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隻要條件到位,也不是不行......”
她有了個美好的設想,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個海陸並存的王國。
雲翼立即如打了雞血一樣,成為了複興海國的積極分子。
一撂鐵鍬,他大手一揮,“走,不就是鮫人嘛,哥哥我人稱天脈河小白龍,縱橫水道無敵手,那一條河從上到下都跟我家的水溝一樣,那些什麼鮫人你就不用擔心了,隻要哥哥一聲令下,沒人敢欺負他們!”
襄離翻了翻白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鮫人呢,不要搶活幹好不好。而且還天脈河小白龍呢,都是雲中學宮出來的,對方的底細那可是摸的門清。
雲翼的水性頂多能保證他在澡盆裏不會把自己淹死,家門口的河裏勉強狗刨,真到了天脈河,他保證就不知道被大水衝到哪裏去了。
不過心裏到底是暖洋洋的,鮫人和人類之間是有隔閡,可是這樣的隔閡是可以打破的不是嗎?
此時的襄離還不知道,不久的將來,她的憧憬會變成別人抨擊的對象,她所謂的打破隔閡也會被一層一層的血恨捆紮著,寸步難行。
這邊的“毀屍滅跡”接近了尾聲,剩下的就是趕緊“意外的”發現犯人逃走了。
幾人把現場的痕跡清理幹淨,腳印都一個個抹平,準備溜出去。
一開門,卻是黑漆漆的一個人杵在門口。
本來就有些做賊心虛,這一番可算是受了驚嚇。
“誰?”微巳二話不說,袖中劍芒已出,劈頭蓋臉的朝著來人而去。
若是平時,他隻需一招即可。
可是現在劍光繁複亂花迷眼,不為什麼......隻因為出門的第一個人是他,而他也被那人嚇了一跳。
襄離方才與雲翼的對話他都入了心,也聽過襄離提起來她設想的畫麵。
那是一個樂土一樣的地方,不再有奴役和壓迫,取而代之的是平等的交易和交換付出......
可是他心裏卻隱隱覺得不安。
但凡好事終多磨,那樣的美好不是觸手可及的,而是隔著千山萬水的歧路,歧路上雲煙籠罩,千回百折,極有可能走向的就是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
完全相反......
微巳的心中籠罩了一層陰翳,那陰翳遮蔽了他看到的未來。
心跳加速,卻無從開口。生而感知的人並不多,可是他恰好是其中之一,仿佛一根琴弦顫了幾顫,卻無聲無息,教人無法分辨是何處撥動。
印到眼裏的卻是襄離的臉龐。
她正興起,眼睛亮亮的,像是星子閃爍,氣色也是極好的,帶著用不盡的活力。
本來就是飄渺虛無的事情,無法琢磨的感覺,為什麼要擾亂這時候的她呢?
那時候的襄離沒有抬起頭來看他的眼神,那眼神溫柔到決絕。
隻要是你想要的,未必不可以搏一搏。
沉浸在滿懷思緒,微巳也是走神了半天,出門的時候都在想著事情。
卻不想外麵戳了這麼一個玩意。
什麼鎮定自若麵不改色,什麼先謀後動謹慎行事......
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劍芒便如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離體而去,於夜空中交織出鋒利劍網,殺機畢現。
來人也沒料到這麼一出,頓時嚇的魂飛魄散呆若木雞。
“天璿君......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