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慢走不送

在北邑,最高的地方並非什麼山,而是一座樓。

這座樓在很久以前就建成,用料選材甚至建築的工藝都非比尋常百年來曆經風雨而不倒。

高樓立於巍峨韶山之上,高聳山巔直插雲天,它的高度之高非常人可以想象,隻覺得站在山峰之下,都看不到高樓的盡頭。

踏過千層台階,才摸得到高樓的大門。

高樓名叫接天,便真的好像與天相接,數不盡的樓層重重疊起,好似一根天柱一般站在山峰之上。

這樣一個地方,若是站到上麵,定然能覽盡北邑無數美景,可是這地方並不是用來觀景的。

貧民百姓那是連韶山的邊邊都摸不到的,更別說敢上接天樓。並且就算是北邑的王公貴族也不能輕易的到來,隻有逢年過節接到帝王的請帖邀約,才能來到此處赴宴觀看滿城煙花盛綻。

而平日裏,這裏則是決不許外人踏入的。

因為在很高的樓層之上,停靠著北邑無數戰舟——這裏是北邑的軍事重地,自然不許旁人窺視。

等到戰時,北邑之帝也會在此處為戰士送行。

伴隨著鏗鏘有力的鼓聲,一架架戰舟從中駛出,如大雁一般在空中整齊排列,將家鄉和親人的模樣深深的銘刻在心裏,發誓將為了故土的榮耀,為了守護親人而戰。

但是更不為之的地方,卻是接天樓更高的地方。

這裏連北邑的帝王都不能踏足,隻有曆代的天樞君才能開啟高層的,因為傳聞中的這裏,是最靠近天的地方,是他們占卜的聖地,也有著秘不可宣的力量。

此時,天樞君正拖著長長的禮服衣擺,氣喘籲籲的往高層爬去。

灰白的長發濕漉漉的披在身後,還沾染了汗水和灰塵,看上去十分狼狽。

那張與蒼老的白發毫不相稱的年輕麵容,正因為勞累而漲得通紅。

如果讓旁人看到這一幕,高高在上的天樞君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聖形象,大概碎得連渣都不剩。

“九十八......九十八......呼呼呼......還有十層......”天樞君絕望的想著自己還要爬的層數。

他的腿已經開始微微發顫,又酸又痛的好像灌滿了鉛,可是他又不能半途而廢。

“我的前輩們都是都是鐵人吧,要是每天爬這種地方,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早知道平底裏就不蹲在紫薇閣泡茶看書下棋睡覺了,還是應該多跟著搖光多鍛煉鍛煉......”

“呼呼......”又爬了許多層,天樞君眼前一亮,他終於看到了曙光,他要到了!!!

樂極生悲,這個許久不出門活動的文弱占星師忽然腳下一空。

完了……

天樞君心中劃過這麼一個念頭,他又要重新開始爬了。

雖然他摔不死,可是想到自己不知道會滾到第多少層,然後開始重新爬起,他心裏就有一種幹脆就這麼摔死的衝動。

不知從哪裏來的血色的流光化作一條繩子,將險險跌下去的天樞君牢牢捆住。

“嚇......嚇死我了......”天樞君的冷汗已經下來了。

那流光化作的繩子忽然狠狠一頓,拽著他就往高層拖去。

那速度可比他自己爬要快得多,天樞君隻覺得眼前一花,就越過了一層樓梯,而後又飛快的越過根根刻著繁複圖騰的立柱......

“停停停......我自己會走!微巳,我好歹也是天樞君,你這樣做也太不尊重我了!”天樞君在飛速的被動跑路中氣道。

“咳......你自己爬......我可能要明年下能見到你,這樣也幫你省力氣了不好嗎?”

微巳略微低啞的聲音中還夾雜著一聲嗆咳。

“吧唧”一聲,天樞君正撞在了金色的結界之外,緩緩滑落在地。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微巳和天樞君兩個人的聲音一同響起,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微巳就看著人前高高在上仿佛神明再世一般的天樞君在地上好整以暇的伸了伸胳膊動了動腿,“結界撞得倒是不疼,就是你拽得有點猛,我這把老骨頭怎麼經得起折騰......”

微巳麵無表情地打斷他,“你清醒一點,你除了有白頭發,究竟哪裏老了?”

“嘖,那是我駐顏有方......”天樞君拍拍自己禮服上的灰塵,施施然站了起來。

借著滿室符文發出的光亮,他打量著困在結界中的青年。

他端坐高台之上,白衣落拓,長發未束,衣擺上還有已經幹涸的,宛如墨梅一般的血跡。

他的手腕腳腕上都捆縛著兒臂粗的鎖鏈,看上去極為沉重,還有金色的符文刻於其上,時不時的還有肉眼可見的雷火流竄其中。

臉色是失了血色的蒼白,隻有唇瓣顯得愈發鮮豔。

那是鮮血的顏色。

灼骨之刑束縛力量,可是方才使得自己免於失足的正是他的劍氣。

想來是他突破禁錮觸發符文,這才招致如此後果。

若不是為了救自己,他也不必如此。

天樞君想到這裏,有些別扭的說道,“不管怎麼樣,剛才還是多謝你出手相救。”

唉,畢竟平時拿架子拿習慣了,讓他道謝也十分難以出口。

他自覺這句話來之不易十分珍貴,卻不想微巳淡淡地說道,“不用客氣,我隻是怕你這一摔不小心滾到底層,我下次再見你恐怕是一個月以後了。”

天樞君:“......”

他不想跟這個人說話了,他現在就要走!

不,天樞君想了想這接天樓的高度打消了這個想法,他還是跳吧樓吧,這樣來的快一些。

微巳看著天樞君那別扭的臉色終於變成平日裏的寡淡無味,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輕輕咳嗽一聲,清去了嗓子裏徘徊不盡的血氣,擺了擺手,“一點小傷而已,不必介懷......怎麼,你辛辛苦苦爬上來找我,要說的不會是這個吧?”

“我來自然是帶消息給你。”天樞君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