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階梯步步登高,懸掛著金鈴的線陡然繃直,連同那金色的鈴鐺晃出一陣急促的聲響。
好在沒過多久便消停了。
“喂!”雲翼放下了堵著耳朵的手指,踹了一腳綁在樹上的竄天鼠。
“你剛才聽見那陣鈴聲了沒有?”他咧著嘴抽氣,“哪來的鈴聲,聽得我頭皮發麻。”
竄天鼠瞪著眼睛,滿臉都是驚恐的神色,“我們快走,快走,就是這個聲音,外麵也不安全了,我們要趕緊走……”
他顛來倒去的也說不明白,雲翼沒好氣的又踹了他一腳,“你說什麼呢,說清楚一點,你知道這個鈴聲是怎麼回事?”
竄天鼠的臉上似有冷汗滑落,抖著嘴唇說不出話。
半天才嘶啞著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剛才那陣鈴聲是怎麼回事,但是那天我聽到過類似的……”
那天發生的事情其實已經模糊不清,但是這陣鈴聲給他的印象卻十分深刻。
“我們兄弟幾個本來就是想帶著船來賣個好價錢,剛一進城便找了個小客棧安置下來,隨後我和胖球就出門四處打聽,想找幾個有錢的買主。”
竄天鼠的臉皺成一團,“誰知道這一打聽便打聽到了圖蘭寺……”
……
“大哥……咱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幹嘛來這寺廟裏。”胖球抖了抖身上的肉,覺得自己與這裏格格不入。
竄天鼠背著手在殿中走來走去,一雙眼止不住的打量著來往信徒的穿著。
“我聽人說,雲棲城可是漢昭神殿隸屬的城邦,有錢的不得了,而且那些有錢人似乎都對神殿十分尊崇。”
他拍了拍胖球的肩膀,眯起一雙眼睛,“你說咱們在這,還搭不上幾個有錢人嗎?放心好了,我方才已經跟那姑娘說過了,讓她幫我們找幾個貴族老爺看貨……嘿嘿,咱們手裏的,那可算是奇貨可居。”
“可是……”胖球無聊的往地上一癱,“可那姑娘什麼時候回來啊,可無聊死我了,這些人嘴裏嗡嗡念叨著的也不知道是什麼……”
竄天鼠也沒什麼興致的往地上一倒,擺了擺手道,“反正這幾個念叨的姑娘長得還挺好看的,就隨便聽聽吧……”
沒想到這一聽,便昏昏沉沉的迷糊了起來。
再醒來時,竄天鼠的麵前站著一位白衣高挑的女人,長長的白紗從發頂垂落,繁複的瓔珞裝點著她的衣裳,映襯得人如珠玉。
竄天鼠這輩子哪見過這樣的美女,腦子裏頭活像是一團漿糊,再也運作不動。
那美女衝著他盈盈含笑,說起話來也是柔柔的。
那櫻唇一開一合,說的什麼他已經記不清了,隻想著她派人跟著自己回了客棧,將那船整個拖走,自己還殷勤的獻上了一包袱珠寶……
那女人頗為滿意,離去之前為他留下了一盞油燈,讓他隨身帶著。
等到她走了,他這才如夢初醒。回想起來自己幹了些什麼,恨不能把鞋子拖鞋來,用髒鞋底狠狠地把自己抽醒。
他們是尋寶賊,是腦子糊塗了才把錢白白送走!
奇貨可居的飛舟,價值連城的珠寶……什麼都沒了,巨大的落差感好似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老大……”
胖球聳著肩把那女人留下的油燈遞了過來,卻被竄天鼠一巴掌打飛。
“滾滾滾,這盞破燈換走了老子的一切!”
竄天鼠第一次如此暴躁。
……
雲翼用見鬼一般的眼神打量著他。
“你說真的?這地方真那麼邪門?”
竄天鼠點了點頭,“我真不騙你,隻要你進去了那個門,便有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尤其是那個女人……我到現在還覺得我是中了邪。”
他的表情十分晦澀,“以前我跟著駱駝張走南闖北,曾經下過一個幽國巫族長老的墓葬。我到現在還記得那種感覺,走在墓道裏,腿都不是自己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就跟鬼上身一樣。”
雲翼聽著聽著摩-挲了兩下自己的胳膊,“鬼上身什麼的也太嚇人了,這裏不是神殿的據點嘛,什麼可能會有這種邪晦。”
話雖然這麼說,可那陣鈴聲留下的陰影到現在還沒有抹去。
古怪的鈴聲,迷惑心誌的女人,莫名其妙的所作所為……
“不行,襄離他們不會出事了吧,我得進去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解開了竄天鼠身上的繩索,“你帶路。”
竄天鼠的抖得跟個篩子一樣,“怎麼還得去,我不去!”
“少廢話。”雲翼威脅道,“你進去還隻是鬼上身,要是落到了天璣君的手裏,那可是連鬼都做不成了。”
那豈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竄天鼠衡量量了一下,咬著牙根答應了下來。
圖蘭寺後院。
陽光正好,照的少女的臉上纖毫畢現。
襄離的一雙眼清澈而靈動,靜靜看人的時候便仿佛蔚藍的海灣。
“救過你?”
木公子眼神微微一動,“我救過很多人,記不清了。”
“可我不一樣。”襄離道,“我不是像別人一樣來找你求醫,我是用劍救下的。”
小姑娘從第一眼見到他,眼神便黏在了他的身上。
但她的眼神不含欲念,也不摻雜傾慕,緊緊地跟隨他,還帶著難以言明的熟稔。
她似乎覺得,自己應該是她的一位舊相識……
“如此說來……”木公子的語調拖得長長的,“那我的確救過你。”
他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弧度,似玩笑,又似親近。
襄離眼神一亮,“真的是你?”她舔了舔唇,“那個……白衣……啊不是,是木公子,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嗯?難道還有什麼承諾?木公子麵具下的神色一凝,正要想辦法套-弄下詳情,卻忽然被人叫了一聲。
“救命啊,木公子!”
一位身穿短打的老漢張著手的跑進了後院,手上身前還帶著淋漓血跡。
看這人的情況,應該是來找木公子求醫的人。
木公子站起身來問道,“怎麼了?”
老漢髒兮兮的臉上被淚水衝出幾條溝壑,“我兒子從山上掉下來,把腿摔斷了,現在失血過多,恐怕……”
“走吧。”事情聽起來很嚴重,木公子示意他引路。
“哎。”
他還來不及跟襄離說一聲便匆匆離去,留下她一人抱著蛋蛋杵在原地。
你倒是說完再走啊,襄離跺了跺腳,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