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明家。
名家人火急火燎來了後院,明家老宅還是舊時四合院,白牆紅瓦曆史遺留痕跡很重。
記過數百年的風吹雨打,如今依舊保存的很好。
明家有位老太太,年老了身子不如以前,世歡為了就近照顧就跟明新歲搬了回來。
東西兩院,互不打擾。
“怎麼回事,慌慌張張的。”明新歲身邊的助手嗬斥著下麵人。
那人慌慌張張的抹著額頭的汗,“薑小姐來了,搭出租車來的,像被人打了,我也沒敢多問。”
男人瞪他眼,“還不把薑小姐請進來,凍著了能跟七爺交待?”
說完,他就轉身進屋。
世歡跟明新歲正在用晚餐,空白牆麵正投影播放著電影。
“六爺,夫人,薑小姐來了。”
“年年這時候怎麼來了,一個人?”
男人抿抿嘴,“薑小姐一個,好像被打了。”
“什麼!”
世歡當即就坐不住,不說跟薑年熟識,就是別的人遇到這種事世歡也會站出來主持公道。
“怎麼回事?”她扭頭看明新歲,眼眸眯著,媚色風情也陰森冷涼。
“沒聽說群裏出事,是不是薑年在別處受了委屈,賀禦還不知道?”
明新歲翻出微信,想了想正要撥電話。
“你等等,別聯係賀禦。”
“歡兒,以為對賀禦這麼多年的了解,就算他跟薑年出現什麼矛盾也不會對薑年動手。”
明新歲素日看著與賀禦各種不對盤,但關鍵時刻他還是信任賀禦人品的。
就算賀禦老毛病犯了,也不能打薑年。
世歡沒作聲,已經往屋外趕。
她在內院中庭見到薑年,外套都沒穿,還穿著拖鞋,就隻有一隻,深一步淺一步的踩在雪地上。
見了她,連敷衍都沒有,眼圈通紅,臉頰煞白,嘴唇已經皸裂,有不少鮮紅的血絲。
黑發下,隱約能看到點臉頰發紅發腫。
“世歡姐——”一開口,聲音就哽咽,嗓子也不似以往清澈溫軟,沙啞幹澀的。
“先跟我進屋,看你這一身狼狽的樣子,怎麼不聯係我讓我去接你。”
“你看看,手都凍僵了。”
世歡帶著她直接去了客房,一路說的話也不多。
“先去洗個澡,這麼冷,把身子暖暖。”
薑年沒反駁,拿著衣服去了浴室,帶上門就聽世歡在吩咐。
“去熬晚薑湯,把我的銀針拿過來。”
傭人退出去,世歡才去飯廳取了手機,準備去客房時問明新歲,“怎麼回事,賀禦說了嗎。”
“你不是不讓我聯係他。”
“嘶——”
一點都不會看眼色。
怎麼結婚以後,明新歲這貨越來越蠢。
明六爺:……
在回客房的途中她跟賀佩玖通了電話,無需多言,提了句被薑夙撞破,後麵的事她能夠想象到,賀佩玖也腦補出來。
外套都沒穿,就單薄的一身,什麼都沒帶,拖鞋都少了隻直奔世歡那兒。
在月華清苑得收了多少委屈才這樣?
“操——”一拳捶在書桌上,弄死薑夙的心都有。
賀佩玖哪裏坐得住,當即起身。
下樓時裝著欲上樓的老太太,給他使了個眼神又帶回二樓。
“年年怎麼樣?”
“跟薑夙吵鬧番,去了明家。”他捏著眉心,此刻心如刀絞。
當著他的麵兒薑夙都能說出那種用詞,留他們兩兄妹單獨麵對,指不定還受了多少委屈。
他為什麼這麼‘體貼’要離開,就應該跟進去。
老太太臉色一沉,捏著指尖,“薑夙反應這麼大我沒料到。賀禦這件事你要處理好,稍有不慎,你跟年年……”
“我去明家看看。”
“快去吧,一會兒給我回個電話。”
賀佩玖腳步很快,從客廳掠過,小時移拿著手機眨巴兩下眼,預感到可能出了什麼事。
可是年姐姐一直聯係不上,他也不知道怎麼辦。
……
明家。
薑年沐浴完出來,世歡就讓她躺床上,拿著毛巾在給她擦打濕的頭發。
“有什麼委屈跟我講,別自己憋心裏。事情發生了就要解決,你的想法我知道,跟賀禦肯定分不開,薑夙也是一時間心裏接受不了。”
“他當寶貝疼著寵著十八年的妹妹,忽然間叫一個野男人拐跑,為了野男人隻怕沒少講讓他想不通的話。”
薑年低著頭在喝薑湯,眼淚一顆顆的掉進碗裏。
隱瞞早戀挨罵她認,做錯事挨打這兩巴掌也認,她就是希望薑夙能夠賀禦一個機會。
她喜歡的人,或許隻在她眼中完美無缺,可無論如何也該試著聽一下她的想法。
但薑夙的態度卻是全盤否決,甚至拿兄妹感情來步步緊逼。
不論是逼還是不逼,她心裏都會選擇賀佩玖。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衝著那份純粹的喜歡,就應該尊重一下不是嗎?
“我隻是……”薑年也分不清此刻隻是什麼心情。
反正所有的情緒攪合在一起,反饋給她的就是無盡的委屈。
世歡輕輕拍著她的肩寬慰著,此時在長篇大論對她沒有好處,不如什麼都不講讓她自己先緩一緩。
夜裏九點多,賀佩玖趕到明家。
先同明新歲見了一麵。
“望眼欲穿也沒用,歡兒陪著你還不放心?”明新歲俯身,將他茶杯的冷茶倒掉斟上熱茶。
茶杯推過來,看他眼。
“終有一日會戳到傷口,不如早點暴露出來,找到最佳治療方法以絕後患。”
賀佩玖心不在焉,轉動著扳指,偏頭看著門外。
薑夙跟薑年,他應該先去見薑夙。
他是當事人之一,應該去麵對解決,可現在隻怕見了薑夙胸腔裏翻滾的戾氣就壓不住。
如果此時動手,隻會把事情推到一個無法挽回的局麵。
有一晌,世歡才出現在客廳。
“你去看看她吧,我給她紮了兩針引了身體的寒氣,身體倒沒什麼隻是很虛弱。”
賀佩玖點頭,料峭的眸子柔和少許。
“謝謝。”
明家他很熟,所以輕車熟路的找過來。
推門進屋時,空氣裏還殘留著一股濃鬱的中藥味和薑茶味。
繞過客廳去到內室,透過屏風,塌上薑年側身躺著,內室隻留了盞鵝黃的夜燈。
“咳咳咳……”
薑年咳了兩聲,瘦小的身體抖動兩下,抬手揩了眼淚,吸吸鼻子,今天吼了幾嗓子,這會兒就覺得嗓子癢得難受。
睡塌很寬敞,可她隻蜷縮撐一團,就貼在床沿的位置。
京城到冬天會供暖不假,有時候她也睡著睡著雙腳透骨的冰涼,平日都是他幫著捂腳,或者先幫著暖被窩,準備暖水袋。
現在在明家,心裏裝著事,更是難以入眠。
薑年深吸口,嗓子裏更癢,幹錯坐起來,指尖抵著嗓子有一陣咳。
“怎麼回事?”
隻有幾步的距離,賀佩玖走了好久,終是忍不住兩步過來把人摟進懷裏,輕輕拍著後背,吻著她薄汗的額角。
“嗓子很難受?”
“怎麼寧願來世歡這兒也不去找我。”
“你是打算,不要七哥了麼。”
“沒,我沒不要你。”她僵直的身體轉過來,低著頭撲進他懷裏,手臂緊緊纏著他的腰。
“我沒有不要你,這時候我哥在氣頭上,如果我去你見你隻會讓你的處境更不好。”
“我太喜歡你,就是怕不能跟你在一起才沒去找你。”
“七哥,你不應該來,可是我又好想你。我,我沒從沒見過哥那麼生氣,比那次跟爺爺爭吵時還要生氣。”
“我知道隱瞞是我不對,我可以道歉認錯,但他不能因為這個就不要我……”
在月華清苑薑年講的斬釘截鐵。
可實際怎麼可能做得到,從她有認知開始,薑夙就陪著她,寵著她,好吃得好喝的好玩兒哪樣都先惦記著她。
母親過世,突逢巨變,那時身邊隻有哥哥可以相信依靠。
十年的如履薄冰,陪著的都是哥哥。
怎麼就能忽然間說不要她,為什麼她不能跟賀佩玖在一起,為什麼選擇這個就要放棄另一個。
這兩者並不衝突不是嗎?
親哥哥和愛人本就是兩者能顧共存的關係。
“是七哥沒處理讓你受委屈了。”賀佩玖說得小聲,不斷啄著她發心,埋首在她脖頸間,斂著眼簾看不透此時有雙怎麼眸子。
“跟,跟你沒關係。”薑年抽泣著,呼吸急喘,吸氣吸地急,惹來又一陣非常用力地咳嗽。
她這嗓子真經不起這種折騰。
“我給你倒杯熱水。”
薑年一直咳,咳到嗓子眼那股癢勁兒才覺得舒服不少。
喝了大半杯溫水,潤過幹澀地喉嚨才長籲口。
“你回去吧,我在世歡姐這兒沒事,等我休息一晚,明天在去跟他談。”
“這次我會心平氣和,抱著解決事情地態度,不會再……”
賀佩玖忽然伸手過來,撥開她垂落在兩旁的頭發。
“你別弄。”她身體往後躲,卻讓他一把拽著,扯到懷裏緊摟著,慢慢撥開頭發。
他眼中的料峭春寒驟然凝結成冰。
倏地,全部炸裂。
“薑夙,打你了!”
“沒事沒事。”她心慌的搖頭,更是抱緊他,“真的沒事七哥,我不聽話,撒謊成性挨罵挨打都正常。”
“你不要計較好不好,我哥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原本已經緩過點勁兒來,忽然感受到他整個氣息都不對。
上次的在定風波的事,隔壁房間發生什麼沒看見,但之後有請施詩幫忙去打聽……
言簡意賅,那幾個人都被賀佩玖給廢了。
後來王家的事鬧那麼大,王灝都沒敢吐露他們的關係,可見比起家族落敗,賀佩玖更令他畏懼膽寒。
交往也是大半年,從唐敏母女,到王灝的事,她隱約觸摸到賀佩玖陰辣的乖張的一麵。
賀佩玖深吸口,抱起她放在腿上,捧著臉頰俯身吻她。
“薑夙是你親人,你以為七哥會做什麼?”
“七哥是心疼你……”
一想到她被薑夙掌摑,他身體裏的暴戾因子就鼓噪叫囂。
腦子裏有忽遠忽近的聲音,好似惡魔的低語,蠱惑,勸誘,勾引。
廢了薑夙的手,挑斷手經也好,一個個剁下手指也罷,反正急躁的想要去親自動手!
薑年哭得滿臉都是淚,濕漉漉冰涼的一片。
可已經這時候了,她還是如此癡戀跟他的擁吻,希冀著,渴求著,貪戀得想要更多更多。
她身體逐漸燥熱難受,像個流亡在沙發瀕死的流浪者。
賀佩玖就是可以挽救她的水源。
倏地!
“年年——”
“乖,別再蹭了。”
賀佩玖抱緊她,箍在懷裏,溫柔的吻著額角,“我隻是擔心你來看看你,不做別的,好嗎?”
“你看看你的腳,冰的像冰塊,這麼畏寒,你是怎麼從月華清苑跑來世歡這兒的。”
薑年窩在他懷裏,缺氧般的呼吸著。
“小姨沒聯係上。”
原本打算去雲暮姿那兒,應該是在實驗室,電話處於關機狀態,她記得不具體地址,一時間能想到的隻有世歡這兒。
而她當時需要一個可以避開爭吵,靜下心來考慮事情的地方。
“七哥,我有點困了。”
“睡吧,我陪著你。”
“等我睡著你就回去吧,我們的關係忽然曝光,哥他肯定一時接受不了。等明天我們跟他都緩一緩,能夠說清,他也會支持我們。”
“從小我跟他算是相依為命,他對我從小就疼寵,肯定是想到自己的妹妹被你拐跑一下子心裏有些接受不了……”
“從小到大,他重話都沒舍得對我講一句,今天的事他現在肯定也後悔著。”
賀佩玖沒作聲,輕拍她的後背,溫柔的啄著眉心。
薑年說這些無非是想要替薑夙開脫。
可掌摑一事,賀佩玖著實忍不了!
絮叨著薑年就睡過去,她其實很疲憊,被鬧得身心俱疲,直到賀佩玖來之前她都是心慌意亂,茫然無措。
錯的起因在她,真的不能全怪薑夙。
……
翌日,八點多的樣子。
入冬的京城,早晨八點還沒完全亮開。
賀家老宅,賀老已經在小偏廳裏打太極鍛煉身體,一旁的留聲機放著很老的豫劇。
賀老心情不錯,還會隨著唱腔起伏綿長的哼唱兩句。
叩叩叩——
“爺爺。”小時移推門進來,穿著老太太手工織的毛衣,白色的毛衣,胸前用彩色的線勾出一個卡通人物。
有些帥氣的張揚活潑。
“你醒這麼早,沒睡懶覺?”
“四姐要帶我出去玩兒。”小時移滿臉興奮,為這差點興奮地沒睡著,過年過節外麵尤其熱鬧,小孩子都待不住。
“你手裏拿的什麼?”賀老問。
“奶奶讓我拿進來的,您的快遞。”
賀老退休很多年,曾經身居高位,桃李滿天下,有些學生會在逢年過節之際親自寫信來拜年問候什麼。
小時移蹬著小腿短跑來,把信遞給賀老,就跑去留聲機旁,他對這玩意特別感興趣。
賀老還哼著小曲,慢慢打開快遞,可看到裏麵的東西時——
臉色驟變,拆開的快遞霎時在手中被揉成一團。
“時移,你先出去爺爺有事要做。”
小時移以為自己準備碰留聲機被發現,張嘴想要狡辯,哦不,解釋,一偏頭看見爺爺的臉色,話音噎在喉嚨不敢出聲。
爺爺的臉好嚴肅,看著好像要發火訓人。
小時移不敢多呆,乖乖從小偏廳出來,帶上門沒走多遠就聽裏麵爺爺在打電話,而聯係的人正是他渣爹。
“你母親老毛病犯了,回老宅來一趟。”
此時的賀佩玖呼吸有點喘,偏頭夾著電話,在弄手上的拳擊套。
撩著眼皮,睨著對麵的薑夙。
“好,我現在就回來。”
通話結束,賀佩玖沉吟晌,舌尖低著腮幫,將拳頭扔在拳台上。
“你把我跟年年的事告訴我家了?”
薑夙眉色間厲色還在,一扭頭,“你這是什麼意思?賀老跟老太太的我怎敢輕易驚動……”
“你問這話什麼意思。”
賀佩玖沒搭理他,翻身下來拳台,跟迎上來遞毛巾的賀莊吩咐。
“查一查,是誰在作妖。”
“是,七爺。”賀莊明了,瞥了眼拳台。
嗬,動手是不是,吼七爺是不是,讓薑小姐哭得上心是不是。
這會兒在拳台還不是被揍成狗!
要不是薑小姐親哥哥,今兒薑夙得死在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