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
賀佩玖偶然一次國外執行任務,發現一個偏僻小鎮非常樸實美麗,皚皚白雪覆蓋就像一片落在人間柔軟的羽毛。
那一年聖誕節,賀家長子跟長媳計劃出去旅遊,賀佩玖就想到那一處潔白無瑕之地,做了一份詳細的旅遊計劃。
當地小鎮,民風淳樸,旅遊的夫妻二人很喜歡。
事情出在旅遊前最後一天,兩夫妻預約了直升機,預備全方麵觀賞一下整個雪山美景,在滑雪就結束旅程。
結果,直升機在去的途中發生爆炸,飛機上所有人員無一幸免。
這趟旅行是賀佩玖安排,連直升機都是他幫著聯係,事發後兩小時賀家接到通知……
老太太當場暈厥,差一點沒能熬過來。
家裏沒有人責怪他,可賀佩玖自己卻走近死胡同,這件事成了他心中的結,糾纏他多年一直沒能解開。
……
聖誕節當天,集訓地。
林教授接了個電話,把薑年從舞蹈室喊出來。
“林教授,怎麼了。”
“你收拾一下去醫院。”
“醫院?”薑年被鬧得滿臉懵,想了會兒想到什麼,“是我爺爺出了什麼事。”
林教授點頭,拍拍她的肩,“是,明夫人在門口等你,快去吧。”
“好,謝謝林教授。”
薑年轉身就跑,心慌意亂的去取了東西,衣服都沒換,裹了外套就往外跑,蔣杳杳連問她一句的時間都沒有。
上次見麵她其實就發現了,薑老用的,吃的藥增多,全都跟眼睛有關係。隻怕是修複楚帛書讓眼睛傷得更嚴重。
薑年也打算,等校內選拔賽過後,強行帶著爺爺去做個檢查。
薑年是拚了命的跑出來,遠遠的瞧見世歡心裏一慌。
“世歡姐。”
“別跑,小心摔著。”世歡迎上來,“你爺爺沒事,我不過是想找個借口帶你離開。”
“什麼!”
這種事能拿來開玩笑嘛,整個人差點嚇傻了。
“世歡姐!”薑年有些慍怒,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您怎麼能這麼嚇我,我真以為是爺爺出了事。”
“好了,先緩一緩。”世歡淺笑著,伸手搓她嚇白的小臉,“我也是受人之托,帶你去一見一個人。”
“誰啊?”
“走吧,我還能把你賣了?那你家七哥還不得找我拚命,我看你最近纖瘦了些,集訓很辛苦?”
薑年蔫蔫的跟著,揉了兩下還怦怦亂跳的心髒。
“集訓的訓練量很大,幾乎是一睜眼就在舞蹈室,一直到下午,有時候還會有夜間訓練。”
兩人聊著上了車,車子回了明家。
找了個借口出來,薑年也是難得的輕鬆一下,一直很好奇世歡帶她來見得人是誰。
一直到晚餐時間,那位‘神秘’的人才現身。
“怎麼是你!”
坐在麵前的不是賀川知是誰,這就是找借口出來見得神秘人。
“不好意思,有些事需要跟你單獨見一麵,所以才讓世歡約了你。”賀川知正色道,麵色有些說不清的陰沉。
“你想見我直接找我就行,沒必要搞得這麼神秘啊。”
薑年笑道,忐忑的心放回肚子裏,還以為是有超級無敵重要的人呢。
“今天是聖誕節。”
賀川知喝了口檸檬水,扭頭瞥了眼窗外,“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你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
四季雲鼎。
薑年坐在床尾,非常乖巧的模樣盯著賀佩玖。
“是不是很難喝。”醒酒茶她沒嚐試過,就這味兒聞著就叫人惡心,能讓賀佩玖蹙眉,那應該著實難以入口。
“還好。”他拖著薑年的手,懶懶的摩挲著手背,“怎麼從集訓地出來的。”
“秘密。”
賀佩玖輕笑,把最後點喝完,起身去浴室漱口。
醒酒茶這東西,真的惡心得要死。
“現在頭還疼嘛,要不要我給你捏一下,以前我哥喝多了回來,我也常替他捏一捏。”
賀佩玖立在浴室口,慵懶的笑著,“好。”
聖誕節這個日子,談不上什麼重要,隻是現代年輕人想以過節的理由,給自己放鬆找到借口罷了。
往年他都這樣,會從碧雲寺下山,閑著無趣去射擊場消磨時間,然後找個地方酩酊大醉一場,怎麼樣能把這天消磨過去就做什麼。
隻是今年,他真的很想和薑年一起過,想在醉酒後找個勇氣把深埋在心裏的痛跟最愛的人傾訴一下。
逃避也好,走出來也罷。
已經受夠一個人憋在心裏,拿血肉去喂養,包裹那根刺。
刺得自己血肉模糊,卻沒勇氣拔掉。
賀佩玖躺在薑年腿上,安心的瞌目。
“舒服嗎。”
“嗯。”
薑年笑起來,指尖順著他挺拔的鼻梁來回磨蹭,“小時移去老宅了嗎。”
“是,怕自己心情不好遷怒到他。”
“怎麼不告訴我,集訓很重要沒錯,但你更重要。”她俯身,以這微妙的角度啄了口他眉心。
“你有需要我的時候我很高興七哥,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像你陪著我一樣來陪著你。”
“我們在一起,不是所有事都可以共同承擔嗎。”
賀佩玖低聲笑起來,掀開閉著的眼眸,眼裏讓酒意熏燒出來的赤紅淡了許多,昏黃的燈暈之中比小奶狗更奶。
薑年看得一陣眼熱,爬到身邊跟著躺下,“七哥——”
“嗯?”
“你這樣子好奶啊。”
“什麼?”
賀佩玖今天的確是喝到醉,沒有醉倒不省人事,已經很厲害。
他很能喝,卻也抵不過各種酒混雜。
“什麼叫……好奶。”他側身過來,把小姑娘攔在懷裏,玩耍,勾引的淺吻著她。
薑年就直往他懷裏鑽,圈著他勁瘦的腰毫不避諱的摸著,蹭著。
“反正就是特別惹人疼,揉了會兒頭還疼嗎。”
“好多了。”
“你吃東西沒,要不要煮碗麵給你吃。”
賀佩玖今日滴米未沾,整個胃裏最多的就是各種酒水。
“聽你一提就餓了,好像隱約聞到麵條香味。”
“那你等我哦。”她爬起來,抱著他親了口,就小跑著出了臥室。
賀佩玖翻身起來,看著她著急忙慌的背景,緩緩勾起嘴角。
有薑年陪在身邊,真好。
樓下廚房。
薑年哼著小曲,費心的在準備麵條,結果煮好上樓時,賀佩玖已經靠在床邊睡著。
身上還裹著浴袍,連頭發都沒吹幹。
“七哥,七哥……”輕輕喚了兩聲,沒叫醒他,就沒再繼續。
拿了吹風過來,替他把頭發吹幹,連哄帶騙的讓他躺下。
一個喝醉的人的體重,總是會比平日重很多。
弄他睡下花了些功夫,不小心把浴袍扯開,露出一片羊脂玉般的胸膛。
“這個……”
薑年就忽然怔住,眨巴著眼,眼熱心熱的,還特不厚道的摸了幾下。
“自己男朋友,摸一摸怎麼了。”
一邊自我催眠,一邊很不要臉的上下其手。
“不行,行為太齷齪,醒著的時候也能摸啊,怎麼就要等喝醉了,又色還賤兮兮的,著實不好。”
自言自語間,已經把浴袍攏好,捏好被子端著麵條出來。
在明家,聽了賀佩玖的事根本沒什麼胃口,晚餐沒吃完就跟賀川知離開,開著車一直跟在賀佩玖身後。
如果是平時,這種蹩腳的跟蹤一定會被發現。
可今天完全不在狀態,明明從身邊經過都沒發現他們倆。
“薑小姐。”
武直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嚇得薑年噎了下。
“咳咳咳……武直大哥,你這樣鬼祟出沒真的很嚇人。”
“……”
武直表情尷尬,“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薑年在呼麵條,擺擺手,“沒事,你要不要吃,我去幫你煮一碗。”
“不用謝謝,我來是謝謝您的。”
武直往樓上看了眼,“七爺一直為這件事鬱結於心,一到聖誕節就跟自己過不去。”
“每年這個時候大家都退避三舍。”
“好在今年有你。”
薑年低頭繼續在呼麵條,神色不明,“這種事你們應該早點告訴我,我能做的或許不多,但我願意去做。”
“我也想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哪怕讓他開心一點點我也會覺得有用。”
兩人聊了會兒,武直就離開,來跟賀莊碰頭。
“薑小姐沒說什麼吧。”
武直冷眼睨著他,沉吟會兒,“沒什麼。”
“不,一定說了什麼,否則你臉上不會這樣。”賀莊跟武直已經是很多年的搭檔,說得耿直些,武直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拉屎。
武直:……
你拉屎才撅屁股!
除了賀佩玖的事,薑年跟他的確還說了件事。
既然找借口出來,難得的有假期,那麼跟韓晚渝之間的事也該算一算。
不要臉的下賤貨,趁她集訓,跑來占她男朋友便宜,還敢安排人抓拍挑釁,她這個‘正宮’不出麵,豈不是太便宜有些賤人。
這一晚,賀佩玖難得睡得這麼好。
酒精的作用,泡了個熱水澡,加上媳婦兒在身邊。
糾纏多年的噩夢終於沒在出現夢裏。
薑年也是難得的睡到自然醒,心滿意足的睜眼,叫身旁的人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七哥——”
軟綿綿的小奶音喚了聲,轉身就撲到賀佩玖懷裏,圈著他脖頸親親昵昵的撒嬌。“早啊,七哥。”
“早,寶貝。”
“頭還疼嗎。”
“不疼,昨晚辛苦了。”
她仰起小臉,對著他有一層淺淺胡子的下頷啄了口,下一秒嚶嚀的笑起來。
“有點刺嘴,刺撓刺撓的。”
賀佩玖被逗樂,伸手撥開她烏黑的長發,垂首咬含著嘴角稍稍帶點力道的吮著。
“年年。”
“七哥最狼狽脆弱的一麵讓你看見了。”
“才不狼狽脆弱。”他搖頭,在懷裏拱了拱,非常主動的吻他,“七哥,被世俗的情緒牽動才是人啊,不然你長得這麼好看,還這麼完美就真的是神了。”
“我很榮幸,能夠在你需要的時候陪著你。”
賀佩玖眼睛亮得出奇,更是動情的吻她,“我的年年,真好。”
“什麼時候回去。”
“晚些,我要購置些東西,收拾兩件厚衣服。集訓地在近郊,好冷啊,昨天……”話音戛然而止,薑年想到什麼撲閃著眼睛看他。
“怎麼了?”
“昨晚下雪了!”她興奮地跳下床,打著赤腳來到窗邊,揭開窗簾真的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萬物披上一層白紗,仍留有幾抹孤寂挺拔的綠意。
“七哥,下雪了!”
薑年指著窗外,臉上沒有酒窩,她母親臉上還有對迷人的梨渦,隻可惜沒遺傳過來。
一片銀白的光暈中,她仍明豔動人。
那一刻,賀佩玖忽然有種難掩悸動的心情。
聖誕節的清晨,在掛滿禮物的樹旁,他靠著椅子裏,捧著杯熱茶,壁爐燃著跳躍的火焰。
腿上擺著一本雜記,他低眉順眼,吹了口熱茶,氤氳繚繞的霧氣飄在眼前。
輕輕呷了口熱茶,茶香四溢,香氣撲鼻。
倏地——
有人扣響了玻璃窗,仰頭之時薑年就在窗外,穿著一件白紗裙,黑發垂落,挽著嘴角對著他盈盈淺笑。
他鬼使神差的開了窗,薑年一腳踩在窗沿。
俯身而來,對著他輕輕說了句,並親吻了他。
她說:你好賀禦,我是你的聖誕禮物。
“年年——”
“我在,七哥。”
她嬉笑著跑過來,輕輕一躍掛在他懷裏,“七哥,聖誕節快樂,你是我的最好的聖誕禮物。”
“希望,我也是。”
那一瞬,賀佩玖有些眼熱,貼上來虔誠,熾熱,溫柔的親吻她。
“薑年,你是我收過最好的禮物。”
……
聖誕節帶到的四季雲鼎的陰霾一掃而空。
兩人膩歪溫存一上午,午餐後,兩人出門,賀佩玖去小別墅幫她收拾行李,而薑年就帶著武直‘出門購物’。
車子到醫院時,飄起了小雨。
下車時,薑年仰頭,眯眼瞅著昏黑的天色,嘴角冷煞的翹了下。
“武直大哥,我能相信你吧。”
“我嘴巴很嚴。”武直正色,表情比平時還要正經。
“我就是說笑,你也太認真了。”
薑年笑著擺手,打哈哈把事情敷衍過去,倒不是擔心被賀佩玖知道怪她,而是會顯得她有點小心眼。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她還來找韓晚渝,可不是心眼小麼。
武直的確嘴硬,薑年防了他卻沒防住賀莊。
兩邊倒的‘狗腿子’,為了圖表現轉頭就把好兄弟武直出賣。
“七爺,薑小姐去了醫院,韓晚渝住在那兒,正在排期動手術,她那張臉算是徹底廢了。”
賀莊在臥室門口,幸災樂禍的報告行蹤。
賀佩玖在收拾衣服,拿著薑年的外套各種比劃,總覺得哪件都薄了,生怕把媳婦兒給凍著。
“讓人跟緊。”
“好的七爺,不過昨晚薑小姐特意問了韓晚渝的事,隻怕今天過去是要興師問罪的。”
賀佩玖倒是勾起唇角,“她興師問罪事理所應當。”
去問罪,可不就是在乎他嗎。
薑年越在乎他,他這心裏越高興。
“是理所當然。”賀莊點頭,笑著,話音一轉,“七爺,薑小姐可真在乎您啊,韓晚渝在明園碰了您一下,薑小姐都要去教訓一番。”
“七爺,您跟薑小姐怎麼相處的,我怎麼就遇不到薑小姐這麼好的人。”
賀莊是個會說的,這樣誇薑年,賀七爺可不是喜歡的很嘛。
賀佩玖瞥他眼,眉眼間掛著淡淡的笑意,“年假多給你一周,好好相親爭取明年帶個姑娘回家。”
賀莊樂了,“得嘞,七爺。”
這邊,賀莊說好話多拿一周年假,另一邊可不就是這麼回事。
韓晚渝上次被父親暴打一頓就住到醫院,開始以為是臉被打腫所以遲遲好不了,住了段時間才發現,臉上的傷口感染了。
很嚴重,需要動手術切除壞掉的麵部組織,在做美容手術修複,而且要多次手術才能完全修複好。
住的是單人間豪華病房,韓父差不多已經是不管她死活的狀態,母親倒嚐嚐來看她。
可現在的韓晚渝像個瘋子,多說兩句就會莫名其妙的發火。
韓母也受不了這個氣,撇下她,請了個護工就回家去了,而醫院裏的護工也是差不多請了一遍。
沒人能受得了她神經病似的病症,像條瘋狗,動不動就咬人。
叩叩叩——
韓晚渝不友好的口吻吼了聲。
“進來。”
門悄無聲息的打開,薑年踱步進來,手裏捧著杯奶茶,進了病房隨意打量著停在床尾。
病床上擺著小桌,韓晚渝靠著床在看綜藝,因為裏麵有個挺喜歡的男演員所以看得很認真。
也不會想到還有別人來,以為是護工,隨手指了下桌上。
“清單在那兒,去把東西買了。”
都這幅模樣,丟臉丟到整個京城人盡皆知,還頤指氣使的不可一世。
薑年沒作聲,嘬著奶茶,再細細打量韓晚渝的臉。
‘噗呲——’
實在沒忍住,她笑了出來。
韓晚渝應聲仰頭,當薑年的臉投射在視網膜上一瞬,她驕冷的表情瞬變。
“薑年!”
“好久不見,韓晚渝,你……”
“好狼狽。”
“你還敢跑來我這兒!”韓晚渝咬牙切齒的咆哮出這一句,掀開被子跳下床,那模樣跟要動手動打人一樣!
“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跑來我這兒!”
薑年神色淡漠,晃了兩下杯子,“你可能記性不太好,之前我就說過,等我忙完一定來見你——”
“並教訓你。”
“畢竟你太下作不要臉,跑去碰瓷我男朋友,還抓怕些照片來惡心我。”
男朋友。
這三個字真真刺痛了她。
“你是來跟我炫耀的!”韓晚渝麵色扭曲,因為貼著紗布,看著滑稽又醜惡至極。
比台上故意扮醜的小醜還要不堪入目。
“薑年,你真以為賀禦喜歡你?”她冷嗤,反而神色輕蔑。
“我告訴你他不過是跟你玩玩,等玩膩了就一腳把你踹開,到時候你就是個被賀禦玩兒過的殘花敗柳,你這種破爛貨就是送人……”
‘啊——’
忽然的一聲尖叫,武直怕是薑年被欺負,推門進來一瞅,與偏頭的薑年目光相對。
“無事,手滑了,等我十分鍾。”
薑年麵無表情,眸子冷澀,又鋒利無比能刺到人心口。
武直沒說話,帶上門退出去,不過瞥了眼韓晚渝,她如今更是狼狽得沒眼看。
薑年那杯奶茶對著她直接砸過去,好像薑年早就預料到會這麼做,更是把杯口的封紙全部扯開。
大半杯的奶茶兜頭澆來,還有果粒,堅果,布丁什麼。
“韓晚渝,你罵我罵得很爽?”薑年挑眉,不羈的甩了甩手,“我說了我會收拾你,這絕對不是一句玩笑話。”
“你反正已經毀容,就憑你對我出言不遜,碰瓷賀佩玖,在我這兒多挨幾個巴掌——”
“也是你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