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ǣ��\"寧城,薑家。
一輛跑車帶著疾馳的速度衝進薑家院子,推門下車,一氣嗬成,行雲流水。
男人下了車就朝薑家跑,餘光乜斜過兩輛院子裏京城車牌的轎車,捏著鑰匙的指尖攥緊,生生摁得發白。
大門從外推開,男人立在門口。
利豹般的眸子快速掃過屋裏的黑衣保鏢,眉峰緊緊蹙在一起。
他生的劍眉星目生,極為英俊,輪廓隱約繃著,西裝革履,外罩一件黑色外套,精英做派,氣質十足。
家裏傭人見了他急忙行禮。
“大少爺。”
這就是薑懷遠和前妻楊氏生兒子,薑夙。
已經二十八歲,因為家裏有妹妹,為了避嫌,同薑老住在老宅。
踱步進來,他冷硬的輪廓浮著一層薄冰,“來提親的人呢!誰答應把小七嫁出去,就這麼急不可耐的想要分家了嗎!”
“要提親有本事當著我講,背後偷摸,是想趁我不在把小七賣了不成!”他常年抽煙,有一副獨特的煙嗓,壓著嗓音時黯啞低沉。
薑夙這話另有所指,環視圈最後直勾勾盯著薑懷遠身上。
“薑夙,你胡說什麼!”薑老喝叱,“半點規矩沒有,你過來我跟你說些事。”
薑夙立著沒動,眼神銳利,好像要從薑懷遠身上看出些什麼。
兩父子間有火苗在躍動。
“薑夙,爺爺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半晌,薑夙才走向薑老,寡涼的眼風的掠過薑懷遠。
他在公司有個會議,完全不知道有人來家裏提親,是家裏的蔣阿姨發現事情不對,偷偷聯係的他。
楊氏給薑年說親,還說了家京城豪門孟家,重點是對方少爺是個瘸子!
一路火急火燎的趕回來,裹著火氣,都有動手的打算。
誰敢打她妹妹主意,一定從薑家橫著出去!
薑懷遠輕歎聲,捏了捏眉角。
這件事他有責任,是他對楊氏的縱容造成薑家的麻煩。
今兒若不是有個賀七爺出麵幫襯,隻怕——
此時,一樓書房。
自薑老離開書房,薑年就很規矩的選了個離他距離最遠的位置。
這行為惹得賀佩玖挑眉。
坐那麼遠。
他能吃人不成?
薑年坐下後目光也沒亂飄,雙腿並攏,背脊挺直,若是有張桌子怕是要坐得跟上課一樣。
賀佩玖未出聲,目光深凝,漫不經心的打量,把玩著拇指上的扳指。
房間三個都是陌生人,小姑娘無措拘謹也是應該。
“很怕我?”良久的沉默,賀佩玖終於開口。
他一開口,薑年就抬眼看他,隻有一眼又看向別處,緊張的抿了抿唇。
“沒有。我隻是很尊敬您。”
爺爺的小師弟,輩分在那兒擺著,除了尊敬就是畏懼。
剛剛可是親眼見到他的厲害。
孟家那樣囂張跋扈,見了他宛如小雞見到老鷹。
“既然不怕,為什麼不看我?”
“交談時,不是應該看著對方嗎?”他眸色溫冷,尤其音色極為悅耳好聽。
可比作美玉錚鳴。
清冽,低沉,扣人心弦。
“我……”她張張嘴,偏頭看他,耳根已經紅透,“今,今天的事謝謝師叔。”
“打算怎麼謝我?”賀佩玖姿態端得極好,半倚著靠背,寒涼的黑眸化水,漾著波光,著窗外投射進的陽光,慵懶又溫暖。
薄唇微翹,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那淡水無痕的笑意。
薑年一時被問得噎住。
她隻是嘴上客套,難不成這位師叔沒有聽出來?
就算要感謝,好像也輪不到她吧。
瞧著她疑惑不解的模樣,賀佩玖勾著唇角,饒有興趣的摩挲著指尖。
“難不成,你剛剛說的是假意客套?心裏並不想感謝我。”
賀佩玖直接戳穿她的心思。
希望能見她更多的表情變化,就是行為惡趣味了點。
“沒有,我是真心想感謝師叔。”薑年緊張,衣角都快被攥變形,“我,我請您吃個便飯吧。”
“什麼時候?”
“……您回京之前。”
賀佩玖點頭,倏地又問一句,“說話可算話?”
“算!”
一問一答,半點喘息時間不給,薑年慌得都快要窒息了。
不知幾時整個小臉已經紅透,額間都浸出些細汗,整個掌心也是一片濕濡黏糊,眼尾染了一層薄紅,眸子裏秋水灩漣。
這番模樣很是豔麗勾人。
賀佩玖淡然斂眸,隻是眼底一片焦熱。
看他一時不說,薑年悄悄籲了口,自己也是緊張的心都跳到嗓子眼,想暫時脫離這方困囿之地。
“師叔,您渴了吧,我去倒杯茶……”
“薑小姐您稍坐,這種事我們去做就行。”賀家人眼力見十足,主動攬下事情,沒給薑年反駁的機會就出了書房。
他們家七爺主動找一小姑娘討要人情?
這種事破天荒第一次。
剛剛看小姑娘的眼神,跟要著了火似的灼燙。
算是看出門道了。
避世許久的七爺或許,有可能,是凡心動了。
幾分鍾後茶具送進來,賀家人沒在多留,隨著關門聲書房裏就剩兩人。
賀佩玖坐的近了些,假意在打量送進來的茶具,餘光攏著坐在邊角的薑年。
“你來?”
薑年點頭,與客廳差不多的姿勢,蹲在茶幾前,捋了捋頭發,撩起半截衣袖特別沉默的烹茶。
白瓷的茶杯比起紫檀,在她手中更添幾許嬌弱柔美。
似她這個人,不帶一絲煙火,卻總讓人想親近探究,如白瓷的玉蘭杯捧在手心端詳摩挲。
一時沉默無言,賀佩玖反而有種久違的舒適。
這些年他早已習慣和沉靜作伴,或是碧雲寺的鍾聲,或是誦經念佛,或是同人喝茶對弈,又或者捧著有趣的雜記。
下麵的人懼怕他,若非要事不敢打擾,除去自己父母……
想得有些遠了,目光再度凝落。
溫聲細語,一字一句,吐詞清晰。
“我是賀家老來子,算上親戚家的兄弟排行老七。姓賀,單名一個禦,取了字叫佩玖。”
薑年正在洗茶,一手拿著茶壺一手托著,忽聽他做自我介紹手腕一抖。
動作在半空凝滯數秒,櫻唇抿了抿。
“我叫薑年。”
對方做自我介紹,她做出回應,應該沒錯吧?
遊神一刻,又聽他繼續,“你聲音很好聽,就是特別細軟,聽不太清……”
話說得很周全,就是接下來的動作……
就見他拿過手杖,又長又好看的手細細摩挲著。
似乎是想起身。
薑年心中一抖,一想到他可能靠過來,趕緊把茶洗好,也沒起身,順著茶幾半蹲著慢慢挪。
動作緩慢,憨得可愛。
移到兩人間隔半米的位置,剛好在暖陽中停下。
賀佩玖又看見,她左側的耳尖,耳垂,又細又白的側頸被熏紅,特別是耳垂太薄,照在陽光裏微微有些透明。
那抹朱砂霎時紅豔如血。
看了一刻,移開目光時猛覺口幹舌燥。
朱砂血紅……
手忽然有點癢癢。
烹茶的薑年可沒注意這麼多,托著茶盞遞來,“師叔,請喝茶。”
“謝謝。”
同樣是太平猴魁,同樣的色澤味道。
“你很會烹茶,薑年。”品過後,他真心誇讚。
薑年……
生平第一遭,有人能把她名字念得如此動聽。
就像是一個從未得到誇獎的孩子,突如其來的某一天被真心實意的誇獎。
微垂濃密的睫翳不安的翊動兩下。
透著暖陽的瞳仁浮起豔色,本就是雙勾人的瑞鳳眼,如今更是令人心緒翻滾。
“爺爺說,烹茶可以養性。”
眼神往他那邊看了眼,很快就收回,收回的手緊緊撚著衣角。
有趣,十七歲的小姑娘養性?
那他這些年在碧雲寺豈不是白呆了,在一個小姑娘麵前,稍不注意心中就翻起滔天巨浪。
“師叔……喜歡飲茶嗎?”少頃,又聽她問。
瞧著小姑娘緊張惴惴的模樣,一時有了玩鬧之心。
在淺呷一口,才道,“喜歡飲茶,若非親近之人……”
若非親近之人什麼?
靜待下文有一刻也沒聽見後半句,薑年好奇又緊張,稍一偏頭正好對上他深潭般的黑眸。
霎時,頭皮發麻,心旌不穩。
她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以前從沒有這種感覺。
好像有什麼東西鑽進心髒,蠢蠢欲動的要冒頭,鬧的心裏又癢又驚,跟憋氣到最後一秒猛然暢快呼吸那種悸動很相似。
她的眼神澈淨得過於直勾勾,這樣一比較,存著‘荒唐’想法的賀七爺都顯得下作和流氓。
“咳。”
他低聲輕咳,後半句終是咽回去。
薑年那挪不動的眼神才欲蓋彌彰的看向別處。
肌膚襲上曖昧粉暈,不留一寸的全部覆蓋。
不知怎麼處理前一刻的尷尬時,餘光中一隻漂亮的手托著空了的白瓷杯,攪動細細流竄的氣流似靠了過來。
陰影罩過來,他的氣息好似近在咫尺。
無孔不入……
縷縷茶香混合著微微冷香,狠狠又在心間上紮了下。
“若非親近之人,我不會同他坐下喝茶。”
“我茶沒有了……”
“薑年。”
嗓音低沉溫吞,清冽蘇軟。
叩在心弦之上,貼近耳畔之處,重重的攪得心尖震蕩,心緒理智都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