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薑九漓看清楚那個把她從海裏撈上來的男人時,整個人瞬間僵住。
寒司夜臉色鐵青,手臂緊緊的圈著她的腰,朝著岸邊遊去,
“阿音你在做什麼!蕭祁霆死了,你就打算去給他殉情嗎?就算你不在乎別的,難道你也不要你兒子和你肚子裏的孩子了嗎?”
薑九漓當然不會真想著去死,她隻是為了把蕭祁霆逼出來而已,可是海邊的茫茫夜色中,哪裏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薑九漓心情差得不想解釋,隻問了句,
“你怎麼會在這?”
“我回家正好經過這片海灘,看到了你的車子停在這,又見你不要命的在往海裏走,就立馬跑了過來。”
薑九漓上岸後突然發現,寒司夜身上的白褲子竟然被鮮血染紅了,頓時嚇了她一跳,
“你的腿怎麼了?”
寒司夜低頭看了一眼,也沒想到竟然會流這麼多血,
“剛才在海裏的時候,我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咬了一口。”
薑九漓臉色緊繃的道,
“上我的車,我送你去醫院!”
就在她準備去拉車門時,卻被身後的人扯住手腕,她不明的扭頭,下一刻被寒司夜抵在了車門上。
男人幽眸宛如低墜的星辰,海風吹起他銀色的短發,溫熱的氣息低低的落在她的臉上,
“阿音,蕭祁霆不值得讓你為了他放棄自己的生命。在你最脆弱,最想要找一個依靠的時候,你可以回頭看看我,我保證會比蕭祁霆一千倍,一萬倍的對你好。我也可以保證,把阿音你的孩子當親生孩子去疼愛和照顧,隻要你給我個機會……”
平日裏那麼驕傲的國際頂流,竟然在她麵前卑微的求她看看他。
她淡粉色的唇瓣就像致命的蠱惑,寒司夜深不見底的幽眸,逐漸浸染上一絲欲望,他呼吸微沉的想要吻她,薑九漓卻偏頭躲開了。
她眉梢眼角的冷淡讓寒司夜身影一僵,就見薑九漓語氣疏離卻認真的道,
“就算蕭祁霆真的永遠都回不來了,我也不會再愛其他人。我就一顆心,給了蕭祁霆,就再也沒法給別人了。你放心,我不會真的想不開去自殺,我會好好活著,獨自撫養我和蕭祁霆的三個孩子。所以夜,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就在薑九漓說完轉過身去開車門時,身前突然墜下一線銀光。
她絲毫沒注意到,脖子上掛著的那枚男戒繩子鬆脫後掉在了沙灘上,發出一道沉悶卻微弱的聲音。
寒司夜臉色陰鬱的踩住那隻戒指,皮鞋用力的把它碾進沙灘裏。
他知道,如果阿音發現脖子上掛著的戒指沒有了,一定會回來找的。
對於蕭祁霆,哪怕是一丁點的念想,他也會幫她把這痛苦的根源,斬斷得幹幹淨淨!而他,也絕不可能放棄她!
在寒司夜上了薑九漓的車,駛離海灘時,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路邊蟄伏的車子裏跑上前。
就見男人脖子上掛著相機,氣喘籲籲的跑到薑九漓剛才停車的位置後,蹲下身子在沙灘上仔細扒拉起來。
剛才他在偷拍的時候,把鏡頭拉近時發現了寒司夜腳下好像在埋什麼東西,在挖出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後,男人掏出手機,打開後置手電筒一看,竟然發現是一枚戒指?看著好像還挺值錢的樣子?
下一刻他眼前突然晃過一道人影,還沒等看清對方是誰,對方扣著他的手指反手一掰,痛得男人頓時大聲哀嚎起來!
對方劈手搶過那枚戒指後,直接飛起一腳的把他踹趴在沙灘上!
男人被猝不及防的嗆了一鼻子的沙,身後的人毫不留情的扯了他脖子上的相機,男人心頭一驚的就想起身,卻被皮鞋無情的踩住,像條鹹魚一樣身都翻不過來!
他以為碰上了搶劫的,連忙大喊道,
“大哥,我這相機就值一萬塊錢,我可以轉給你一萬塊錢,但是你可千萬不能搶我相機啊!我這相機裏麵拍的,可都是我吃飯的寶貝啊!”
身後的人翻看了一下相機裏偷拍的照片。
有寒司夜摟著薑九漓從海裏出來的畫麵,也有他們在車邊,通過巧妙的角度拍攝,看起來就像是在接吻的畫麵。
男人眯起狹眸,一身幾乎要融入夜色的黑衣散發著陰冷的氣息。
要不是他就在旁邊親眼,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這種引人誤會的照片一但發出去,當事人也百口莫辯!
“你是哪家媒體的記者,又是從哪得到的薑九漓的行蹤?”
記者起初還嘴硬的說自己隻是偶然碰到的,看到寒司夜和薑九漓在這約會,就想爆個大新聞,身後的人冷笑一聲,腳下踩著的力道重了幾分,
“海邊這麼偏僻的地方,如果不是一路跟來的,就是事先知情。不肯說?是把你捆起來埋進這沙灘裏,還是丟進海裏,你選一樣?”
記者感覺自己被踩得肺都要破裂了,隻能短促的喘息著,嗓子裏都是血腥味,知道自己碰上了狠角色,如果他不說的話真的有可能要了他狗命!
“我是鳳鳴傳媒的記者,是寒少他打電話給我,讓我來海邊偷拍他和薑九漓的!”
身後的男人眯起狹眸,腳上踩著的力道隨之鬆開。
記者上半身剛抬起來,皮鞋朝著他頸下三寸一踢,記者頓時兩眼一翻的暈了過去。
男人眸色清冷的抽走了相機裏的內存卡,把沒用的相機徑直丟在沙灘上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把一家叫‘鳳鳴傳媒’的公司,給我端了。”
在開車送寒司夜去醫院後,醫生緊急處理了一下他腿上的傷口,隻是那細小的牙印判斷不出是被什麼東西給咬了,但幸好傷口不帶毒,醫生便叮囑寒司夜如果回去後身體有什麼異樣,馬上回醫院。
來醫院的路上薑九漓就給鹿芽打了電話,他們這邊剛包紮好,鹿芽就急匆匆的跑進急診。
看到薑九漓和寒司夜的衣服都濕了,寒司夜褲腿上的血漬,鹿芽都驚呆了,
“天音姐,寒少你們這是去哪了啊?怎麼搞成這副樣子?”
看到鹿芽小臉紅撲撲的,難得在兢兢業業的她身上聞到了酒氣,薑九漓有些意外,
“鹿芽你今天喝酒了?”
鹿芽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我表哥他今天訂婚,今晚我們所有的親戚都去了,就少喝了一點。不過天音姐你放心,我沒開車來,我是打車過來的。”
薑九漓微笑著說道,
“你表哥剛提拔了鼎弈醫藥董事長代理監管人的助理,又跟卓醫采購部於主任的女兒訂婚,還真是雙喜臨門。”
鹿芽一臉驚訝,
“天音姐,你認識我表哥楊暘?”
薑九漓也沒想到,楊暘竟然是鹿芽的表哥。
“陸特助告訴我他被裁員了,公司裏提拔了總經理助理上去,我好奇查了一下,發現鼎弈醫藥果真是臥虎藏龍,總經理助理竟然是青華大學的研究生,難怪能被重用。”
薑九漓大大方方的說完,佯裝好奇的問鹿芽,
“你表哥剛升職,今天訂婚宴把所有的親戚都叫過去,肯定拿了一筆豐厚的彩禮給女方吧?”
喝了酒的鹿芽很興奮,就像隻嘰嘰喳喳的小鳥打開了話匣子,
“那可不呢!我表哥當場給了於家一百萬的聘禮,還買了套一千多萬的大平層!雖然我表哥在鼎弈醫藥一直都是個中層領導,賺不到這麼多錢。
但是他最近迷上了古董,而且眼光特別好,靠著倒賣古董就賺了一千多萬!我媽就說,我表哥這是好運來了擋都擋不住!”
薑九漓眼底劃過一絲暗流。
之前她查到鹿芽的表哥楊暘,剛給卓醫訂購了一批價值三千萬的醫療器械,但是據她所知,這批器械最多隻值一半的錢!
楊暘身為鼎弈醫藥的中層,年薪才不到五十萬,也就是從他升職成為董事長代理監管人的助理開始,突然就買了一千多萬的房子,還豪橫的給了百萬聘禮,靠倒賣古董的副業賺了一千萬?
難道楊暘的眼光,還能比她鳳九更厲害?
嗬,這一千多萬八成是楊暘把拿到的醫療器械的回扣,通過古董把黑錢洗白了!
鹿芽接著道,
“不過於家也很豪橫的拿出了一百萬的現金嫁妝,我身邊還從來沒有訂個婚就這麼豪橫的!這兩百萬都給我表嫂婚後帶回小家,我表嫂可真是太幸福了!”
薑九漓心裏暗自思忖著:
難怪她讓赫棣查采購部主任於光榮的賬戶,以及近三年的銀行流水,發現他並沒有大額轉賬和消費,賬戶上倒是存了兩百多萬,但是他並沒有取過現金!
這一百萬的現金,應該就是進入卓醫的那些保健品的回扣。他倒是順水推舟的給了自己女兒當嫁妝!
於光榮和楊暘互相勾結,做的天衣無縫,就算知道了這些錢都是贓款,卻沒有證據能證明
沒有證據,就沒法把那個董事長代理監管人拉下來!
寒司夜眯著眼看向鹿芽,一臉‘你就這點出息’的表情,
“兩百萬就能讓你興奮成這樣,等以後你出嫁的時候,我給你準備兩百五十萬嫁妝。”
本來以為鹿芽會開心,沒想到她眼神暗了下後,插著腰的說道,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寒少你在這笑話我是個二百五呢!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直在寒少身邊照顧你,然後跟著你搞事業!”
寒司夜輕嗤一聲,
“還照顧我,你車都沒開來,等會我怎麼回去?”
鹿芽頓時尷尬了,
“啊?寒少你也沒開車?我還想著你受傷了不能開車,我幫你叫個代駕呢!”
寒司夜幽眸期待的看向薑九漓,
“阿音,你能送我們回去嗎?”
正在這時,薑九漓手機突然連續響起好幾聲提示音。
她掏出手機來一看,發現陸續發給她兩張照片,還有一條語音。
薑九漓讓寒司夜先等她下,然後便走到一邊去看信息了。
五分鍾後她回來,看到薑九漓臉色有些難看,寒司夜不禁擔心的問道,
“阿音怎麼了?”
薑九漓看向寒司夜的眼神,多了幾分冷淡,
“夜,為了防止在你家門口被蹲守的記者偷拍,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寒司夜俊臉一僵,似乎是想要從薑九漓的眼中看出什麼來,就聽她接著道,
“你知道的,我對當緋聞女主角沒興趣,如果有天我被動的當了,以後我也隻能選擇——徹底遠離你!”
寒司夜心頭驟然一沉,冥冥中覺得‘徹底遠離你’這幾個字不僅僅是她的態度,更是她的……警告!
難道……
眼見著薑九漓說完後轉身就走了,鹿芽也覺得,天音姐剛才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像是變了個人啊?
薑九漓一直到上了車子,才鬆開暗暗攥緊的拳頭。
她怎麼都沒想到,寒司夜竟然會雇傭的記者偷拍他們!
剛才陸續發的今晚她和寒司夜在海邊的照片,和那段記者承認,照片正是寒司夜讓他過來拍的時,她聽得心都冷了下來。
所以寒司夜根本不是偶然經過時意外看到她要尋短見,才衝過來救她的。而是他早就已經到了,在她坐在沙灘上假裝喝酒的時候,一直默默看著她,甚至還叫來了記者!
寒司夜在她心目中一直和戰擎、沈赫棣他們一樣,是她最信任的人!
她從未懷疑過,有一天他會算計她!
這種感覺就跟背叛的滋味一樣,哪怕他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但是他背著她用的手段,也讓她寒了心。
畢竟朋友之間,有了‘算計’和‘手段’,信任也就不再純粹了。
看在以往的情分,和寒司夜今晚因為她才在海裏被咬傷的份上,她沒有當麵質問他這件事,隻是警告他如果再有下次,她會說到做到——
不再有他這個朋友!
她知道寒司夜是因為蕭祁霆不在了,就按捺不住的想要借著輿論逼她一把,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又重新在一起了,但是今晚她也很清楚的告訴他了,除了蕭祁霆她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薑九漓下意識的去摸脖子上戴的那隻男戒時,突然發現脖子空落落的!
她一個急刹車的停了下來,在發現那隻戒指竟然真的不在她身上時,她連忙把車子裏也找了個遍。
在到處都沒有那隻戒指時,她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掏了個巨大的空洞,薑九漓顫抖著手的重新發動起車子,朝著海邊開去!
如果戒指是在醫院裏掉的,那麼金屬撞擊著大理石地麵必然會發出不小心的聲響,可她並沒有聽到過聲音,那就說明戒指一定是在海邊掉的!
海邊漲起來的潮水已經淹沒了她之前停車的沙灘,薑九漓在淹沒到小腿的海水裏,俯身一寸寸的摸索著。
此時此刻,她才徹底明白了‘大海撈針’這個詞的意思。
她找了很久很久,卻始終一無所獲。
一種絕望又無力的感覺湧上她的心頭。
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狠心,連她和蕭祈霆之間唯一的信物都要拿走!
薑九漓全身都是濕的,被海風一吹整個人冷得直發抖,從下午到晚上她又沒吃一點東西,外加現在丟了戒指的絕望,她拖著疲憊的身影從海裏回到車上,顫抖著手的打開空調的暖風,冷極了的蜷縮在座椅上。
她好想那天晚上發燒的時候,在夢裏蕭祁霆抱著她的溫暖。
難怪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凍死的第二天,嘴角是帶著微笑的。因為她在夢裏,被她最愛的人抱在了懷裏,她再也不會冷了……
凍僵了的薑九漓想要暖和一下再走,卻不知不覺得睡著了。
不遠處的礁石後麵,一直跟著她的男人以為她在離開了醫院後,就會回家。
卻沒想到薑九漓會返回海邊,找那隻丟失的戒指。
剛才看到她在呼嘯的海風裏足足找了一個多小時,渾身都散發著令人心疼的絕望,他的心就像被針紮了一樣。
見她在車裏待了將近一個小時,直到車窗被彌漫的熱氣朦朧起一層霧氣,逐漸看不見裏麵的人影。他擔心她在車裏開著空調,會一氧化碳中毒,便掏出手機用陌生的號碼給她打了個電話。
聽到從車裏傳出的鈴聲,電話那頭卻一直沒有人接,他不禁更加緊張起來。
管不了那麼多的男人暗暗攥緊手機,跑過去一把拉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