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九漓心頭驀地咯噔一下。
解毒丸出問題了?不可能啊。
別說是中毒的人吃不會有問題,就算是正常人吃了都不會傷到身體,怎麼會吐血呢?
蕭祁霆眉頭緊鎖的握緊薑九漓的手,
“我們一起去看看。”
他溫暖的手心,對她來說已然是一種信任。
薑九漓點點頭,幫蕭祁霆把身上的銀針撤了後,兩人趕到病房時,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幾個穿著病號服,麵色蠟黃的男人病懨懨的靠在床上,醫生忙著測量病人的心跳和血壓,護士則急匆匆的取來血袋,家屬在旁邊著急的等待著。
病房裏的氣氛很凝重,門口的這張床上,床單被殷紅的血漬噴濺的觸目驚心。躺在這張床上的男人約莫有五六十歲,身邊一個陪床的都沒有。
男人右臉的顴骨和脖子上,各長了兩個中間黑洞洞的,旁邊結著黑紅色的血痂的毒瘡。卷著袖子的小臂上,也有一隻瘡口。
薑九漓上前,手指按在男人的脈搏上。
剛才來的路上,王院長就告訴他們,昨天晚上送來幾個伐木工人,據他們所說正逢夏季,森林裏有毒的蚊蟲蜘蛛特別多,他們應該是這幾天工作的時候被毒蟲給咬了。
起初大家隻是覺得身上沒勁,頭暈頭痛的發起低燒,很快就開始肚子腫痛難忍,惡心嘔吐,直到身上長出毒瘡,又癢又痛的才立馬來了醫院。
聽說內科門診開了退燒和消炎的藥,並且昨晚每人吃了一粒解毒丸,今天剛吃完第二天沒多久,病人們就開始陸續的吐起血來。
薑九漓收回手來,男人的脈搏跳動極快,而且很亂,他臉色蒼白,胸口一起一伏的,心髒跳的很快,再結合王院長說的那些情況,的確是中毒的症狀。
但是解毒丸隻要不是烈性農藥,一般的毒藥都能解,更別提是被有毒的蛇蟲給咬了。怎麼可能會解毒丸吃了吐血?
蕭祁霆跟內科的朱醫生要來病人的化驗單,朱主任在旁邊低聲說道,
“我們比對過毒庫中上百種毒素,但是都沒有他們中的這種毒。因為他們不同程度的脫水,我們就隻能按照消炎退燒+解毒+補液的辦法治療。
而且來時他們做過血常規,沒有貧血的情況,隻有炎症。胸部CT報告和腹部彩超報告,也沒有任何出血的情況,按理說是不可能造成大量吐血的。”
說著朱主任把蕭祁霆叫到門外,從兜裏掏出兩隻藥瓶。
“這兩瓶都是薑氏中醫生產的解毒丸,但是剛才我仔細看過了,剛送來這批解毒丸裏麵藥物成分變了。其中的連翹被換成了土鱉蟲。我查了一下,這個土鱉蟲是有毒的。”
薑九漓從裏麵出來,
“是我把連翹換成了土鱉蟲。最近恰逢雨季,因為倉庫保存不當,導致部分連翹黴變,生剩餘的數量不足以製造解毒丸,所以我就把連翹換成了土鱉蟲。連翹的市價是一斤60元,而土鱉蟲的市價是一斤62元,薑氏中醫已經虧損了不小的一筆。
土鱉蟲雖然具有以毒攻毒的效果,但是它那點微弱的毒性,別說毒傷別人了,普通人也不會有問題。因為土鱉蟲的破血力量比較強,那些病人體內的淤血已經積存到了頂峰,隻差一個突破口,就算不吃解毒丸,他們今天也會吐血或者血便。”
由於是他們薑氏中醫缺貨連翹,而市場上的連翹品級又太差,所以她才選擇棄了連翹,換成藥效更好的土鱉蟲。其中的差價算是薑氏中醫自掏腰包的填上了。
朱主任知道解毒丸是蕭太太研發的,但是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他也隻能公事公辦的問道,
“可是你怎麼能證明,土鱉蟲和其他幾味中藥加在一起不會有副作用?今天這些病人會不會吐血或者血便,也隻是你的推測而已。畢竟我們醫院的B超和CT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你怎麼證明不是土鱉的破血功能,對這些本來身體就已經極其虛弱的病人,造成了更嚴重的身體損傷?”
薑九漓皺著眉頭的說道,
“他們剛才吐的血是鮮血,說明出血的部位在胃部和十二指腸,而血便是在腸道。B超是管腹腔的,而CT是管胸腔的,肯定查不出出血的情況。”
蕭祁霆轉頭看向她,突然問了句,
“你說解毒丸裏的連翹換成土鱉蟲,新的藥品檢測報告和藥物成分更正協議,薑氏中醫和鼎弈醫藥重新簽署了麼?”
解毒丸是薑九漓經手的,她自然知道其中的每個環節,
“因為夏季因為蟲害的關係,中毒的人比較多,卓醫急需要進一批新的解毒丸,薑氏中醫在跟采購員說明情況後,昨天就先把這批新貨交給了卓醫。並且把檢測報告和蓋好章的更正協議,一並送去了鼎弈醫藥。”
“隻要有藥品檢測報告,就能說明解毒丸在藥效方麵是沒有問題的。”
蕭祁霆說完,轉頭對朱醫生道,
“解毒丸暫時先不要給病人用了,用上二硫基丙磺酸鈉和膽堿酯酶複活劑。”
“好。”
朱醫生點點頭便進去忙了。
薑九漓眸光微黯的看向蕭祁霆,
“你剛才說的是西醫的解毒藥劑吧?蕭祁霆,你不相信我研發的解毒丸嗎?”
“我相信你。但是家屬不會相信。如果繼續用解毒丸,病人的情況每況愈下,家屬是不會聽解釋的。所以保險起見,還是先用西醫的針劑解毒吧。”
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她,薑九漓小手牽起他的大手。
“謝謝你相信我。”
蕭祁霆大手回握她的小手,攥的緊緊的,
“無論如何時候,我們都要彼此相信。”
雖然薑九漓想要通過針灸的方式,幫這幾個病人解毒,但蕭祁霆不想她太過操勞,也怕病人家屬的情緒上來,傷害到她,便讓她留在家裏,自己去卓醫和醫生會診這幾個中毒的病人情況。
哪知道第二天早上,住在最外麵那張床上,叫劉福安的男人突然暴斃。
原先劉福安住院的時候,一個家屬都沒來陪同,現在他一死四個兒子帶著兒媳和孫子,浩浩蕩蕩的闖進病房,說卓醫治死了他們爸爸,要求卓醫賠償他們四百萬!
王院長表示,劉福安需要做屍體解剖,隻要實踐結果顯示是醫院方的責任,院方絕不會推辭。
但劉福安的兒子們卻為了保留他爸的全屍,拒絕做屍檢,還在醫院門口燒起紙來,說是卓醫害死他爸爸,一時間引來了不少記者過來采訪。
有個病人家屬主動找到記者,表示她陪床的時候在走廊上聽到了蕭祁霆和醫生的對話,得知他們的家人都是吃了中醫的解毒丸以後才吐血的,那個暴斃的劉福安肯定是被解毒丸給毒死的!
院方對於這件事,暫時沒有做任何回應。下午的時候,薑九漓在家看到報道,說是鼎弈醫藥的官方回應,他們根本沒有收到什麼薑氏中醫送來的藥品檢測報告,以及成分更正協議!
畢竟按照正常流程,是該他們收到協議,對於這件事知情並且同意,跟薑氏中醫蓋章敲定後,才能從薑氏中醫購入新的解毒丸。
卓醫的銷售也站出來表示,薑氏中醫給他們解毒丸的時候並沒有說修改了藥物成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才照常進的藥品。
薑九漓不相信的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給蕭祁霆,詢問他報告和協議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戰擎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小九爺,鼎弈醫藥那邊發的聲明你看了吧?藥品檢測報告和成分更正協議,明明就給了他們,現在出事了鼎弈醫藥竟然矢口否認了這件事,想把鍋甩給我們!蕭祁霆也忒特媽的不是個東西了!”
薑九漓深吸一口氣的攥緊手機,
“聲明肯定不是蕭祁霆讓人發的。”
戰擎在電話那頭冷嘲熱諷道,
“蕭祁霆可是鼎弈醫藥的總裁,除了他還有誰有這個權利發聲明?現在人家的官方聲明都貼到咱們臉上來了!
小九爺你清醒一點,你平時的冷靜和理智都哪去了?蕭祁霆他對你再好,也是個商人!不牽扯利益關係的時候怎麼都好說,但是現在卓醫死人了!
如果處理不好的話輕則名聲受損還要賠錢,重則鼎弈醫藥股票大跌,全國所有的卓醫全都需要停業整改!這麼大的代價,蕭祁霆當然要不惜一切的撇清自己了!”
戰擎和緩了一下語氣,嗓音沉沉的道,
“現在董事會讓小九爺你立刻回公司,商討這件事的解決辦法。現在外麵不太平,等會我去蕭家接你吧。”
“嗯。”
薑九漓掛斷電話後,就見電視新聞裏,圍堵在鼎弈醫藥門口的記者,采訪到了從公司裏出來的總經理何信。
“請問何經理,鼎弈醫藥的官方聲明是蕭總的意思嗎?聽聞薑氏中醫那款解毒丸的研發人,正是蕭總的太太,現在這款解毒丸出事了,蕭總這麼做算是大義滅親嗎?”
薑九漓緊緊的盯著電視,就見何信點頭的說道,
“沒錯,官方聲明的確是蕭總讓公關發的。蕭總和黎小姐已經離婚了,蕭總也還是單身,這點大家可以去民政局查詢一下便知,所以不存在什麼大義滅親。
黎小姐擅自更改藥方的事,我們鼎弈醫藥也是被蒙在鼓裏的,蕭總他一向做事果決,絕不會袒護任何人,黎小姐既然是薑氏中醫解毒丸的研發人,那麼就該她本人和薑氏中醫一起負擔起該負的責任!”
別人說任何話,她都不相信,她隻信他!
薑九漓電話打給蕭祁霆,想要親口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然而在幾聲漫長的等待中,電話竟然被他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