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的司老頭緩緩彈上眼皮，笑意深深，端起跟前的一杯水啜了口。
“師父，你在裏麵做什麼啊？閉關嗎？”
“……”
“你是不是看我回來了，怕我拔你白胡子，所以你躲起來不見我呀？”
司老頭嗬嗬一笑。
“師父，我不拔你胡子了，你出來好不好？”
“我不生氣你騙了我，真的，不生氣……”
說著不生氣，心裏卻難過了。
小嘴巴一癟，奶音裏帶出了哭腔：
“師父，蓉兒是不是哪裏做錯了呀？要不然，你為什麼要送我走，還要騙我呢？”
“你明明沒有去國外，卻騙我去了，還說十年八年的不回來，你是想十年八年的不見我吧？”
她拍著門，淚水悄悄落下……
“師父，你這樣做太狠心了！你越老心腸越硬了！你還騙我有個親爹，根本就沒有！”
司老頭花白的眉心微攏，那個親爹神智未開嗎？
“師父，師父！你開門呀，我聽你的話，我做蕭家女兒，但你不能不見我呀。”
依然沒有回音。
司靈蓉抽著小鼻子，靠著冰冰涼涼的石門坐了下來，抱著腿，傷心地流著眼淚……
“師父，我是你老人家帶大的，我依賴你不行嗎？”
“從小到大，你教我本事，教我做人……我很愛你，我怕你哪一天成仙飛上天了，我找不到你怎麼辦？”
“你怎麼這麼狠心呢？蓉兒那麼乖……蓉兒心裏，師父就是親爹。”
“嗚嗚嗚……師父，你要蓉兒怎麼做，你才能見我。”
司靈蓉抬起頭靠上門邊石柱，水汪汪的大眼睛朦朧地盯著石門，期盼門慢慢拉開。
但是，不管她說多少話，流多少淚，門還是紋絲不動。
司靈蓉疲累了，她耷拉下眼皮，雙手慢慢地垂落下來，緩緩閉上了濕潤的雙眼……
“師父，你不要著涼了。”
她輕喃一聲，發出了清淺的呼吸聲。
睡著了。
司博仁走出來，心疼地望著這小小的一團，彎下腰，拍了兩下她的銀布袋，然後輕輕抱起她……
莫擎宇睡了一覺醒來，聽到一聲虎嘯聲，一骨碌爬了起來。
想起司靈蓉，他馬上披上衣服走出房間。
天空很清透，星星亮得像撒落在空中的鑽石，一閃一閃。
貓頭鷹停在樹梢張望，虎子趴在門口，院子裏有數不清的螢火蟲在花草間飛舞，殿廊下，幾盞燈籠閃著微弱的光隨風晃動。
整個道觀撲朔迷離，美侖美奐。
莫擎宇在心裏感歎了聲——
這麼美的地方，難怪司靈蓉不想離開。
吱呀！他輕輕推開司靈蓉的禪房，打開手電照了照……
床上沒人。
他心裏一驚，掏出打火機點亮了燭台，再在房間裏找了找，確定沒她人影後，他才迅速走了出來。
在這兒，小不點最依戀的人應該就是司墨夜。
難道昨晚去他房間就沒有回來過？
想到這，莫擎宇馬上穿過院落，正準備去找司墨夜，值班的道士攔住了。
“信士，請回房間，夜晚不準亂走。”
“蓉兒不見了，你們的師妹不在房間裏。”莫擎宇急急道。
年輕道士微怔，“她不在？”
“是啊，我正想去司仙長房裏找她。”
“你等著，我去問問。”
道士走了，過了好一會，他帶著司墨夜過來。
“師妹沒在我房間。”司墨夜輕聲道。
“那她會去哪？”
司墨夜已經猜到師妹可能去哪了，但他不想告訴莫擎宇。
“信士回房休息吧，我去找她。”
道中的規矩，莫擎宇也不能當著他們的麵違反，遂轉身回了房。
他站在窗前，見司墨夜出了道觀，馬上又鑽出門，悄悄摸到了門口……
虎子一見他，馬上站了起來，兩隻眼睛凶惡地盯著他，很警覺。
“哎哎，虎子，我是誰你看不出來？”
莫擎宇心裏雖然緊張，但還是威嚴地一挺胸，嚴肅又凜然地瞪著它。
虎子眨了下眼，忽兒兩隻前足慢慢地跪了下去……
莫擎宇嚇了一跳！
自己憑什麼受它一跪。
“哎哎，虎子，你跪我做什麼？我隻是想出去找蓉兒，你放我出去就行了。”
“嗷……”
虎子輕吼了聲，甩了下頭。
莫擎宇微訝，不敢相信，“你這是準我出去？”
虎子點了下頭，莫擎宇滿意地一笑，伸出手想拍下它的頭。
但一想到它是野獸，他忙收回了手。
“謝了！”
他趕緊邁出門，走了幾步，忽聽後麵有悉嗦聲，心裏一震。
緊張地回過頭，看到跟在自己後麵的虎子，他瞠大了眼眸……
“喂！你跟著我做什麼？”
不會到無人的地方撲咬我吧？
莫擎宇腦補著慘烈的畫麵，俊顏冷沉了，一手叉腰，厲聲道：
“虎子，我必須告訴你，假如你咬死了我，你家小主絕對不會饒過你的！知道她有多喜歡我嗎？在她眼裏，我就是她親爹！”
“親爹”身份，能唬住它嗎？
果然！
“嗷~”虎子仰頭吼了聲。
然後，慢慢走到他跟前，毛絨絨的腦袋蹭著他的腳轉了一圈。
看起來是在示好。
莫擎宇緊張的精神放鬆了，低眸望著它，淡淡一笑。
“我就知道你不敢傷害我，你主子的爹……那就是你的爺！知道不？”
冷閻王越來越會忽悠了。
連野獸都不放過。
他自豪地捋了下頭發，再試著輕拍了下虎子的頭，“好了好了，你能尊重我就行，爺會告訴女兒，你很乖……”
“誰是你女兒啊？”
忽然，一道渾厚的男人聲音悠悠飄起，像鍾鳴聲，充斥著整個山頂，環繞在莫擎宇耳邊。
他嚇了一大跳。
“誰？”
“你是誰？”
“我是莫擎宇。”
“你的女兒又是誰？”
“我女兒……我沒有女兒。”
話音未落，後腦勺就被什麼東西彈了下，像人的手指。
真是讓人毛骨聳然。
膽大的冷閻王沒有被嚇跑，皺著眉頭，他抬手輕輕一摸……
媽呀，傷口破了，有點疼。
滲出一點血。
“哎！哪位高人啊？你能出麵嗎？”他奇怪地喊。
“有緣自然見，無緣對麵不相識。”
低沉渾厚的聲音飄遠了。
莫擎宇轉著圈搜索著人影，最後隻看到山頂的一點白光閃動，繼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是奇怪。”他嘀咕了一聲。
再低下頭，忽然發現身邊的虎子不見了。
想來是回道觀了。
他長舒一口氣，幸好它不在，不然聽到自己說實話了。
莫擎宇環顧四周不見了司墨夜的身影，沒有回去找，想了想便走向了仙氣繚繞的瑤仙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