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宋長寧聽到安之說自己姓葉的時候,微微一愣,但又礙於李清在不好揭穿她,隻能忍下疑惑。
清虛觀在山嵐深濃的山頂上,氣魄恢宏的廟宇蓋得古色古香,莊嚴肅穆。三人一路上山,宋長寧氣喘籲籲地一屁股坐在了石階處,說道,“咱們歇一會兒再走吧,我實在走不動了。”
“淺深兄,不僅麵色秀麗,就連體力也如同女子一般啊。”李清大大咧咧地笑道,宋長寧聽了,立馬跳了起來,說道,“誰說我是女子,我可是純爺們!”
安之低頭偷偷一笑,將她拉起來說道,“快到了,我們趕緊上去吧。”清虛觀掩映在幾棵蒼勁的銀杏樹下。走到門前,一個道童迎了出來,對李清微微福身說道,“李公子,師父已經在等你了。”
安之低聲對身後的宋長寧說道,“合著這個姓李的是這裏的常客啊。”宋長寧得意地挑挑眉,覺得自己跟著李清一塊兒上山,是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這兩位是我的朋友,淺深公子和時然公子,來這兒拜訪真人。”
穿著道袍的道童對著兩個人微微彎身,“兩位公子請。”
安之和宋長寧踏入道觀中,一派幽靜、肅穆氣氛:古木參天,鬆柏森森,秀竹鬱鬱,芳草青青。
李清直接去見了塵緣真人,而道童一路引著三人到一間客房,說道,“兩位公子請在此休息,我去稟告師父。”
“這裏也沒什麼好玩的嘛。”宋長寧東瞧西看,無聊地說道。等了半天沒有收到安之的回複,扭頭一看,發現安之正站在窗戶上,不知道看什麼看得正出神,好奇地走過去問道,“你在看什麼啊?”順著安之的目光看去,隻見一個穿著道觀打扮的人順著山間的小路走了過來。他體型修長偏瘦,穿著一襲洗的發白的青色直裾道袍,衣服雖有些破舊,但依舊遮擋不住他仙風道骨的樣子,腰間佩一一把木劍,一頭烏黑的發絲被一頂四麵三葉蓮花冠高高束起。他麵色蒼白,麵容俊秀,一雙墨色瞳孔比常人要漆黑三分,好像照不進去一絲光亮,泛著黝黑到詭異的色澤。他仿佛也看見了安之,兩個人四目相對,隻不過一眼,就淡淡地撇開了。
“喂!”宋長寧推了安之一把說道,“你可是我皇兄的人,盯著一個道士有什麼好看的,長得還沒有我皇兄好看呢。。”
安之總覺得那一雙眼睛仿佛能夠看透她一般,方才就那一個淡淡的眼神,讓安之渾身一震。
“道長。”安之走出去,忙叫住一個路過的道士,“方才從這邊走過去的那個道長是誰啊?”
那個道士望著那抹仙風道骨的身影說道,“那是我們掌門人的關門弟子,我們都叫他往塵公子。”
往塵公子,其名字在安之的嘴邊劃過,讓安之的心一緊。宋長寧不解地問道,“你認識他?”
“不認識啊,隻是覺得奇怪。”安之搖搖頭說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那個人似曾相識。
晚膳過後,安之尋了一圈沒有看到宋長寧人,以為她又跑出去了,剛出庭院便迎麵碰上了白日所見之人,她心裏一緊,忙拱手行禮,“道長。”往塵墨色的眸子淡淡地看了一眼安之說道,“這位小友這麼晚了要去哪兒裏?”
“去尋朋友。”安之回道,抬步就要離開,不願與其糾纏,清冷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這位道友,招搖山上多凶獸,你一個人出去,容易遇到野獸啊。”
果真此話一出,讓安之的腳步一頓,前世的血腥的場麵在她的腦海中閃過,安之渾身一顫,扭頭來說道,“你別嚇唬我啊。”
往塵緊抿的嘴角竟然有了一個小小的弧度,說道,“小友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尋找啊。”
“你。”安之看著周圍有些昏暗,遠處黑不隆冬的心裏有些害怕,伸手拉拉往塵的衣角,討好地說道,“道長可有事情?不如隨在下一塊兒去啊?”
“貧道還有一些事情,就不陪小友了。”往塵平波無瀾的心,竟然起了一絲捉弄之意,安之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垮,嬌哼一聲,轉身大步離開,還是修行之人呢,比宋瑜璉還討厭!她自己去找,難不成這清虛觀裏還能跑進狼不成。安之一邊想一邊走,尋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宋長寧的身影,這家夥跑哪兒去了,這天這麼黑,她又不熟悉,不會被什麼野獸攻擊了吧,安之越想越不安,要是宋長寧出點什麼事,她可是要掉腦袋的。正想著,忽然感覺有人在身後跟著自己,不遠不近,腳步很輕,不會是什麼登徒子吧。
她加快腳步,身後的那個聲音還是不遠不近地跟著,她放慢腳步,身後的那個聲音快要跟了上來,她閉上眼睛,牙一咬,猛地轉身,大聲問道,“什麼人?!”說著自己腰間的鞭子就揮了出去,被人穩穩地接住,安之使勁拽拽不動,忽而聽到含笑的聲音,“不知貧道如何得罪了小友,竟然讓您對貧道大打出手。”安之聽到聲音,睜開眼睛,在昏暗的燈籠下,她看到了≡一張精致的臉,忙收回鞭子,“道長,為何跟在在下身後,您不是有事情嗎?”
“貧道並非要跟著小友,隻不過是順路罷了。”
安之瞅著他那一張冷冷的臉,不知道為何,總覺得他在騙自己,尤其是那一雙墨色的眸子,讓她覺得格外的熟悉。天色太黑了,安之也需要找個人做伴,將鞭子纏在自己的腰間,問道,“道長這是要去哪兒裏辦事啊?”
“聽語樓。”往塵說完便朝最黑的地方走去,安之忙跟上去,手裏的燈籠被夜風吹的忽明忽暗,讓人覺得陰森森的,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啊!”安之尖叫一聲。手裏的燈籠飛了出去,瞬間滅了,安之趴在地上,手上膝蓋上火辣辣的疼,唯一的燈光滅了,讓安之十分害怕,她顫抖著聲音喊道,“道長,道長,你還在嗎?”往塵腳步一頓,視力極好的他,便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地上爬了起來,聲音裏帶著哭腔,兩步走了過去,冷聲問道“怎麼了?”
“摔倒了。”安之委屈地說道,話音剛落,便落入了一個清冷的懷抱,他的身體沒有一點熱氣,帶著淡淡的青香之氣,很好聞。安之一愣,不一會兒,便來到一個樓閣之處,借著燈光便看到這座樓聳立在道觀的東邊,四周環樹,很是隱蔽。
一個道童忙迎了出來,看到往塵懷裏的安之微微一愣,隨即說道,“公子。”
“這位小友受了傷,那些跌傷藥來了。”往塵冷聲吩咐道,將安之抱到樓內放下,安之打量著四周,大廳隻有兩個巨大的煉丹爐,牆壁處立著幾個大櫥子,上麵分類擺著一些瓶瓶罐罐,與之格格不入的是大廳的另一半的裝飾,都是一些書畫字跡,還有一張寫字台。
道童到櫥子旁,拿了一個白色的瓷瓶,遞給了往塵,安之忙說道,“道長,我自己來吧。”往塵也推辭,遞給了她。
安之接過藥瓶後,接過道童手裏幹淨的手帕,皺著眉頭擦了擦手上的汙漬,然後將藥撒了上去,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氣,“道長,你能讓這些小道長們去尋一下我的那位朋友可以嗎?”
往塵盤腿坐在軟墊上打坐,聽到安之的話,眼睛都未睜開吩咐道,“未了,你去尋一下這位小友的朋友。”那位叫做未了的道童低頭退了出去。
安之清理好自己的傷口,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看著往塵一動不動地打坐,自己靠在椅子上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往塵睜開清冷的眼睛,看著靠在椅子上睡得有些不安穩的女子,墨色的眸子裏染上一層暖意,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還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上竄下跳,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就是這樣的她,救了正在遊曆的他,也救了後來的她自己。身為虛緲派的嫡傳嫡子,他注定了從出生就不能有七情六欲,當他算到她有生死劫的時候,他用盡了半生修為,逆天改道,保全了她的七魂六魄,讓其沉睡了八年,直到安府的二小姐病死,才讓她借屍還魂,重新活了過來,算是報了她的救命之恩。原以為從此他們兩個人從此就是陌路一生,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然跑到了清虛觀裏來了,來了又如何,往塵苦澀一笑,她的命格已經被他改了,注定了要和那個人在一起。
宋長寧來的時候,安之正靠著椅子睡得正香,往塵則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裏,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打坐,她忙上前拍醒流著口水的小女人,“葉落,醒一醒。”
安之睜開眼睛,迷蒙地看著宋長寧,沒有分清自己身在何處,呢喃道,“公……”。宋長寧忙把捂住她的嘴,說道,“快起來,不要打擾道長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