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曙光與夜色
“是我。”公子襄一進來便感覺到了強烈的炙熱，心頭一片酸楚，要不是他想看看湘王留下的鍋，白蓁蓁豈不是要喪命於此？
劇烈的疼痛讓白蓁蓁清醒地差點慘叫出聲，公子襄落在她身邊，抱著她飛出了這口大鍋。
他的手碰到她骨折的地方，白蓁蓁心下一片清明，不是幻覺，這麼疼，一定不是幻覺。
安程在上方急得團團轉，看到白蓁蓁被救出來，心中更加焦急：“快將靖王妃送去客棧，快請大夫來。”
“不必了。”公子襄抱起白蓁蓁就走，安程目瞪口呆的留在原地。
但他此時沒意識到什麼不對勁，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是白蓁蓁死在這裏，別說業績沒有了，恐怕腦袋都不一定能保住。
白蓁蓁被他抱在半空中，這種仿佛會飛的感覺讓她愣了一會兒，片刻後，她終於意識清明，抬眼看到他眸中的焦急之色，忍不住也濕了眼眶。
“我以為我要死了。”白蓁蓁道。
她真的以為她會被烤死，為避免疼痛，已經準備先行尋死。她一向性子強硬，剛才要死了也沒想著哭一哭，此刻被人救了，反而止不住眼淚。
公子襄心中一緊，也找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她，隻是下意識將她抱得更緊，換來了又一聲忍不住的吸氣。
“哪裏受傷了嗎？”公子襄臉色一邊，剛問完，就感覺到她的手臂不太對勁，忙停下腳步，將她放下來。
白蓁蓁應一聲：“沒事，就是手臂斷了，找個接骨的大夫……”
她話沒說完，眼前一黑，再次癱軟到公子襄懷裏。
一拉一推間，白蓁蓁的手臂已經被他複位，快得讓她連疼痛都沒準備好。
白蓁蓁忽然想起當初在靖安司的大牢裏，他替自己剜出蠱蟲時，也是這麼快。
公子襄扶住她的腰間，白蓁蓁勉強站好，忍不住歎息：“你以後要是不算命了，做個接骨大夫也是不錯的。”
公子襄低下頭，見她有力氣開玩笑，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那豈不是跟你搶生意。”
“我醫術高超，你怎麼能搶了我的。”白蓁蓁認真道。
“是，太醫院都搶不了你的。”公子襄想著她剛剛死裏逃生，有心讓她放鬆一些，多說了幾句，“太醫院的人明天就到了，他們會接管此處疫病，你可以回京城了。”
白蓁蓁一聽這話，頓時不高興了。一群貪生怕死的家夥，見著好處就來了，這會兒來跟她分功德了？
“憑什麼交給他們啊，”白蓁蓁不滿道，“都是我治好的。”
她上輩子盡顧著殺人了，這回救了這麼多人，難免心中得意，成就感油然而生，但還沒得意兩天呢，這功勞眼看就要被別人給搶了。
“你不急著回去和離嗎？”公子襄一邊問，一邊尋東西給她包紮手臂。
白蓁蓁幽幽歎一口氣，沒有說話。
為了這封和離書，她差點沒命。她是不是該淡然處之，她又不回靖王府，靖王也不能拿她怎麼樣，離不離的還差這一封和離書？
公子襄沒聽到她說話，心中猛然一沉。
“當然急，現在就走吧。”白蓁蓁好半天才開口，“所以你得給我作證，這裏的功勞都是我的，有了這份大功勞，我才好提要求。”
安程接到兩人連夜離開的消息，頓時癱坐在地上，哭喪著臉：“壞了，他們回去肯定要向陛下告我的狀。”
仍然是四角掛著鈴鐺的馬車。
白蓁蓁這回跟公子襄擠在一個空間裏，也不覺得尷尬了，反而嘟囔道：“你那麼有錢，怎麼不換個大點的馬車，靖王府的馬車就十分寬敞，裏麵放一張書案都不覺得擠。”
公子襄有些好笑：“我大老遠來救你，你嫌我馬車擠？”
他的馬車裏平時又不塞別人，要那麼大的幹什麼。
白蓁蓁死裏逃生，心情放鬆了許多，聽他這麼說，忽然奇道：“好端端的，你怎麼想起來去城隍廟了？”
公子襄輕歎一口氣道：“縣令說城隍廟有口大鍋，能同時容納上千人的口糧，我怎能不去見識見識。”
白蓁蓁眼睛亮了起來，短暫的啊一聲：“原來如此，幸虧我用了這口大鍋，要不然你也不會被引過來，我也不會得救。”
公子襄的目光，在她說到“逆案”兩個字的時候，緩緩沉了下去。
頓了頓，白蓁蓁又覺得有些後怕：“要是我當時害怕逆案牽連，不用這口大鍋，你也不會好奇過來看……幸虧我明智。”
“是，多虧你。”公子襄道，“要不是你非要用這口鍋，也不至於自己掉下去。”
白蓁蓁：“……”
兩人互相鬥一鬥嘴，剛才那種生死關頭的陰霾被驅散的一幹二淨，白蓁蓁緩緩靠在馬車壁上，放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睡著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白蓁蓁渾身像透氣一樣往外散著寒氣，隻覺得冷得要命。
“沒有手爐嗎？你的衣服借我穿一穿……”她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動手去扯他放在一邊的毛絨絨的袍子。
公子襄聽出她聲音有些不對，去探她的額頭，心中一驚，她居然發起了高燒。
白蓁蓁似是燒的有些迷糊了，有些不悅的避開他的手。
公子襄也不生氣，幸而早有預感的帶了一罐湯藥，現在取出來送到她麵前：“手臂還疼嗎？”
白蓁蓁用另一隻手端起湯藥灌，一口氣喝完，認真道：“不疼了。”
退燒的藥，加了安眠的效果，她原本就迷糊，現在喝完藥，更加困倦：“就是想睡覺。”
話音剛落，已經又一次靠在馬車壁上睡著了。
白蓁蓁睡的並不安穩，地方狹小，保持一個姿勢又總是不舒服，加上郊外的路顛簸難行，好幾次她的腦袋一點一點的，就要磕到木頭上去。
公子襄看了她好一會兒，在她差點要磕上去的時候，伸手擋在了馬車壁和她的頭之間。
白蓁蓁撞在他的掌心，也不知是誰先偏的，又撞了兩下之後，那顆小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公子襄凝眸看她，月光從車簾縫裏照進來，白蓁蓁小半張臉映在月光下，是令人心驚的美麗與乖巧。
他動作輕柔的裹緊她身上的袍子，白蓁蓁冷得要死，迷迷糊糊感覺到溫度，毫不猶豫朝溫暖源湊過去，睡的更加安穩。
公子襄低頭，手上動作一僵，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推開她。頓了頓，眸中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將她裹得更緊了些。
曙光溶進漆黑的夜色，點點陽光融化掉道路旁的殘雪，馬車行得極緩慢，京城的城門近在眼前。
公子襄輕輕將白蓁蓁推到一旁，才裝作無事發生的喚醒她：“京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