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大床上一雙軟呼呼的小手往下移了移,依舊遮住歐炎的臉,但露出了他半隻煙灰色的眼睛,“現在猜猜我是誰……”
歐炎用半隻眼睛看著眼前的紀歆瑤,鼻尖全是她掌心的潤手霜的香氣,眼睛半眯著,笑意止也止不住,似乎一眨眼就會流瀉出來一樣,紀歆瑤話還沒說完,他突然反手扣住紀歆瑤的小臂,終於將她的手掌從他臉上摘了下來,與此同時,他壓低的語聲從斜上方傳來,依稀夾帶著幾分忍俊不禁,“你在玩什麼?今早康嬸不是急忙忙就把你拉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我想你了。”紀歆瑤甜甜的說道。
紀歆瑤和歐炎正在床上甜蜜著,康嬸門也不敲,也不害怕他們在裏麵幹嘛,直接就闖了進來,將紀歆瑤從床上直接拉走了,說是各個妝發師來了,讓紀歆瑤去試一下。
“康嬸真的太誇張了,我以前都不知她是個這麼熱心的人。”紀歆瑤把腦袋從歐炎的背後繞過去,擱在歐炎的大腿上,皺了皺鼻子,嘀咕說。
紀歆瑤答應了歐炎的求婚,知道這個消息後,康嬸是最為高興和興奮的一個,簡直比兩位當事人還要激動難耐,那天紀歆瑤和歐炎回到公館,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從來都不言苟笑麵容嚴肅的康嬸當場笑成一朵花,一把就摟住紀歆瑤,不住地說:“太好了,真是謝謝你,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謝謝你,謝謝你……”然後還不停地在她兩邊的臉頰死命地親,要不是歐炎退後一步逃得快,她就也把摟過歐炎親上幾口了。
紀歆瑤自從長大後,再沒有一個人這樣親過自己,媽媽都沒有,所以她那天也傻乎乎地笑成了一朵花,看到現場的所有人,都在微笑,眼睛裏都散發著光芒,紀歆瑤想,她的這個決定,
婚禮的準備繁瑣而充滿樂趣,這幾天,紀歆瑤和康嬸桃子三人是忙得腳不沾地的,婚紗,場地,戒指,捧花,高跟鞋,甜品,菜式,捧花,指甲,項鏈首飾,樣樣都要三人親自挑選,親自一一試過,有好幾天三人都忙累了,就幹脆都窩在康嬸的屋裏睡了,有時歐炎甚至一整天連紀歆瑤的麵都碰不上,更別談能說上話了。
“哼,我還以為我要像古代的新郎一樣,在結婚那天才能見到新娘呢。”歐炎小小地“哼”了一聲。
紀歆瑤聽出了歐炎這句話裏的抱怨意味。
“人家這不是想你了嘛?”躺在歐炎大腿上的紀歆瑤半抬起上身,小雞啄米一樣,不停地去親歐炎的嘴角,先是嘴角,然後是臉頰,再是鼻尖,眼皮,然後是眉頭,再之後是額頭,一張臉全都親過後,最後才是那對引誘著她的嘴唇。
她慢慢地湊上去,歐炎可沒那麼好地耐性,大掌按在紀歆瑤的腦後,稍稍用勁一按,紀歆瑤整個人被抬起來,之後便是暴風雨般的親吻了。
在歐炎的手從衣擺的下方慢慢探進來的時候,紀歆瑤理智地一把按住了,她一手按住歐炎蠢蠢欲動的手,一手按住歐炎的肩膀,阻止他繼續前進,“別,別,別啊,咱們純聊天……”
歐炎不聽,已經動手要開始了,真是笑話,純聊天?他的女人兩天沒在他的房間裏睡了,好不容易逮到人了,到嘴的小白兔豈有放過之理。
紀歆瑤扯著歐炎的後衣領,死命往後拉,然後趕緊道:“別啊,我等下還要去試美甲呢,我是和康嬸說是出來透透氣的,待會她不見我,又要直接闖進來抓人了,如果看到我們在那啥,多尷尬啊,我還要不要麵子了。”
想想那場麵,紀歆瑤都不敢想象她以後在公館要怎麼混下去,要怎麼麵對康嬸那張溝壑縱橫的臉,那滋味會有多麼地酸爽。歐炎啃著紀歆瑤的脖子,含糊不清道:“她看到就看到,我們是夫妻,這些事很正常。”
紀歆瑤心累啊,眼淚都要擠出來了,“正常你也要看場合啊,明知道她隨時會進來還這樣!”
“場合?”歐炎抬眼,仿佛不可思議地看了紀歆瑤一樣,“這是我們的房間,場合很正常合理。”然後俯身,含住紀歆瑤的嘴唇。
紀歆瑤用力撇開,嚴肅道:“歐炎!我真生氣了!”
“好了好了。”眼見紀歆瑤真的要發怒了,歐炎妥協了,泄氣一樣整個人仰躺在床上。
紀歆瑤內心有愧,本來想要靠過去趴他身上安撫一下他的,然後瞟一樣他的下半身,理智放棄了這個想法,不敢再過去撩撥他,就坐遠一點,用天真歡快地語氣道:“我們聊天嘛,我們都好幾天沒好好說話了,我們談人生談理想談未來。”
歐炎平複下自己後,也沒想要讓紀歆瑤難過,側過身體,用手撐著腦袋,閑閑地道:“好啊,你說,你談。”
紀歆瑤也趴下,雙手撐著下巴,就這樣和歐炎對視,雙腳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床褥邊沿,“最近我見了好多人,婚禮設計師,甜品師,美妝師……是我在這塞翁島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陌生人,你知道嗎?坐在一間屋子裏,滿屋子的人都試著想讓你留下好印象,那是我覺得我最虛偽的時候,我把他們騙得團團轉,而我隻是在想,‘你們為什麼都看著我?’”
歐炎覺得有點好笑,他伸手,揉了揉紀歆瑤的發旋,道:“不用有壓力,你喜歡什麼就直說,不喜歡地就直接讓保鏢把人給轟出去,這是你的婚禮,你做主。”
紀歆瑤下一秒就說:“也是你的婚禮啊,你不做主嗎?”
歐炎挑了挑眉,邪氣的目光曖昧地停留在紀歆瑤身上,“我隻要做主我的新娘是誰就行了,別的不在乎。”
紀歆瑤又是感動,又是惱怒他流氓的目光,翻了個身,一隻光腳丫一腳踹到他撐著腦袋的手肘上,讓歐炎整個人趔趄了一下,紀歆瑤大笑。
紀歆瑤正興高采烈的試著婚紗,歐炎嚴肅的走過來說:“瑤瑤,我帶你去見一個人。”紀歆瑤剛剛隨歐炎踏進歐炎的辦公室,紀歆瑤的臉色已經接近癲狂,一連串的疑問,真的,自己的父親紀之盛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紀歆瑤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
紀之盛無力垂頭,“果然,當初我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兩年前歐炎突然出現,綁走了你,我就知道是為什麼了?”他的音量很低,很輕,像在喃喃自語,可這音量分明已經足夠讓麵前的紀歆瑤聽清了。
紀歆瑤的眼神就像是在沙漠中看到了綠洲,眼神中充滿著絕境中綻放出來的希望,“為什麼?爸爸,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你確定你一定要聽,你能承受住這個真相嗎?”紀之盛擔憂地看著紀歆瑤還是蒼白的臉色,肩膀瘦削,看起來一陣風就能把人給吹跑一樣。紀歆瑤用力地用雙手拍了幾下臉頰,讓它看起來紅潤些,“能!我一秒一刻都不想等你,請你現在就說。”
“好!”紀之盛點頭,他扶著紀歆瑤的腰,讓她坐下,然後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自己也坐在了旁邊,抬眼看著天花板,開始回憶。
“五年前,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了,你媽媽生了一場大病,需要大錢到美國去做手術,不對不對,你忘記了,你應該是不記得了的……”一開始進入話題,紀之盛的話便顛三倒四的,紀歆瑤聽得不甚明白,可是又不敢貿然去打斷,怕自己一出聲,紀之盛就會反悔,不說了,於是她隻好忍住,隻耐心地聽著,等待之後再細想。
“那時候,幸運之神好像完全背離了我們紀家,偏生在最需要的時候,我的公司也出了大問題,資金鏈完全斷了,現錢都提不出來,你媽媽隻好暫時擱置了去美國的這個行程,留在了家裏,等死!”紀之盛語氣哽咽,“我們一家三口省吃儉用,那些房子車子能賣的也全都賣了,我記得有一次,我們三還抱在一起抱頭痛哭呢,那真的是一個很奇特的場景。”說起這些和紀歆瑤施柔之間的溫暖回憶,紀之盛又勾唇笑了笑,連眼眸中都帶著笑意。
“那是很艱難的一段時期,後來,千辛萬苦地,我的公司終於找到願意注資的公司了,可是那人答應注資的條件是,我公司能夠得到xc材料,xc材料那可是塞翁島獨有的技術,而且它也從不會對外銷售代理,這個條件根本就沒有可能達成,我們一家再短暫地得到過希望後,又再一次陷入絕望。”
“那時候,你啊……”紀之盛視線轉回到紀歆瑤身上,黑色的眼眸中是說不出的柔情,他伸出食指,點了點紀歆瑤的額頭,“才十九歲,沒有告訴我和你媽媽任何一個人,就自己跑去了塞翁島,我和你媽媽發現你不見了,到處地找你,找你,你媽媽眼睛都快要哭瞎了那時候,後來半年後,我們有次無意間在網上看到了塞翁島的繼承人歐炎將要結婚的新聞,看到新娘的照片時,我們才知道你去了哪裏?”
紀之盛的聲音中轉為悲憤和沉痛,“你是我的女兒啊,你和天楚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去塞翁島,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化名為紀楚,那是你和天楚的名字合在一起取的,我也知道你為什麼會成為歐炎的新娘,可是你那時才十九歲啊,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為了我們兩個老頭,而毀了自己的一生,那不值得!於是我緊急聯係了人,秘密地去了塞翁島,剛好在你要和歐炎結婚的那晚,登陸了。”
“我千辛萬苦見到了你,你興高采烈地告訴我,你拿到了xc材料的機密,當時我抱著你就大哭了一場,我知道你為了那機密,付出了多少的代價。”眼淚,終於從紀之盛滿著褶子的眼眸中落了下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一直以來在紀歆瑤的心目中,高大威武得像座山一樣的父親,此刻,為了自己而落淚了。
聽到這裏,紀歆瑤的眸中也有些淚光了,喉嚨哽咽,雖然她對紀之盛說的這一切,還是全無印象,可是紀之盛說得真誠亦切,聲淚俱下,紀歆瑤在心裏對這份說辭的相信程度又加了一分。
“我剛想要帶你離開的時候,偏偏歐炎找來了,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繼續為了我們兩個賠進自己的下半生的,沒辦法之下,我隻好對歐炎開槍了,然後帶你回了A市。”
紀之盛用手掌胡亂地抹了一把臉,將臉上的淚全部拭幹,“大概是老天也不忍心你為了父母受過那麼多的折磨和委屈,你回到A市後就陷入了昏迷,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去了醫院,醫生說你在塞翁島感染到了病毒,加上回來那陣子在海上遭遇了風暴,淋雨淋了一天一夜,身體抵抗力直線下降,回到A市的第二天,你就發起了高燒,醫生全力醫治你,你還是喪失了一部分的記憶,醫生說隻要再遲一個小時,你的整個大腦都會被燒壞,當我知道你喪失的剛好是你在塞翁島時的那段記憶時,我當場哭了出來,我覺得那是上天對你眷顧,上天也知道,你不該為了父母做到那個地步的。”
“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傷好後的歐炎後來大肆地尋找紀楚這個人,好在當初的你把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除了一個化名外,什麼信息都沒有留給歐炎,這給了我更多的時間,我的公司有了xc材料的製作技術,不需要原本那家公司的注資,便可以穩坐在A市所有科技公司的前排,這件事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們隻悄悄地把xc技術賣給少量的幾家公司,我們做得很隱蔽,你媽媽有了錢,去美國做了手術,很成功。”
“之後,我把你送去了法國,和天楚一起留學,我們和天楚對好了說辭,給了你一個完整的記憶。”
“可惜,你回A市了,歐炎也找到你了。”
所以才有了紀歆瑤和秦天楚訂婚當日,歐炎從天而降將她擄走這件事。
紀歆瑤顫抖著看向歐炎,這次回應她的不再是歐炎的沉默,而是被反手握住的手。
紀歆瑤低頭,剛剛對上歐炎的暗灰色漂亮雙眸,
紀歆瑤想要抽回手,她,她懼怕歐炎這樣的眼神,清澈,深情,付出一切的真心……她真的配得上被歐炎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嗎?
歐炎更加用力地握緊紀歆瑤的手,他坐起來,深情地看著紀歆瑤,道:“我聽到了,我接受了,你不用傷心難過。”
紀歆瑤感覺喉嚨有點什麼東西,在哽得她難受,嘴唇顫抖,紀歆瑤垂頭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她是何其地有幸啊,有歐炎這樣無條件愛她的人,歐炎又是何其地不幸啊,愛上像她這樣自私的人……
“你怎麼了嗎?”注意到紀歆瑤情緒的低落,歐炎關心地問道。
紀歆瑤先是搖搖頭,然後想到了剛才桃子勇敢地向海登訴說心意的一幕,她有些被鼓舞道:“歐炎,對不起,為我之前傷害你的一切,對不起!”說了個開頭,好像後麵的一切都順理成章地就能說出口了,紀歆瑤繼續,“我一直不相信你,一直在傷害你,一直都以自己為優先,從來都不考慮你,這樣的我,現在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紀歆瑤誠懇地對著歐炎躬下了上半身,再抬起時,她的眼眶全是淚水,“歐炎,一直以來我都很感謝你包容我,我……”
紀歆瑤還要再說,歐炎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他搖搖頭,“這些不用說了,我明白的,而且那些都是我願意的,你是我的新娘,你現在想的應該是婚禮你想要穿的婚紗,你想要拿的捧花,你想要搭配的高跟,所有所有的這麼和婚禮有關的,才是你要關心的。”紀歆瑤感動地擁著歐炎,下巴擱在他的肩窩裏,小心地蹭著,“歐炎,謝謝你。”
“嗯,我明白的。”歐炎同時也回摟紀歆瑤,兩人相擁到一起,忘記過去,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