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歐炎想要說話，可是文字在腦子裏飛旋，卻沒有辦法從閉著的嘴裏逃逸，想要移動手腳，但是全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就好像被切斷了連接想法和肌肉的線條，他喜歡她的主動觸碰。
“歐炎，林一先生現在怎樣了？”
沒想到紀歆瑤一開口，首先問的居然是林一，不想再次在紀歆瑤麵前失去空竹，歐炎勉強回答，“他沒事，我已經讓羅斯夫人看過他了，隻要休息兩天就好。”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在模糊的雨聲裏有些遙遠。
紀歆瑤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盡管她看不清楚他的臉孔，隻能隱約看到他暗沉的輪廓與一些散落發絲的陰影，她該說什麼呢？該從何說起呢，她和歐炎之前，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有太多太多的誤會，有太多太多的坦誠需要說明了。
可是這樣多的問題，最後到嘴邊的，卻是，“歐炎，你愛我嗎？”
歐炎，你愛我嗎？這是所有疑問，所有誤會，所有坦誠的基石，沒有這個，後麵的這一切都無所謂了。
沒想到紀歆瑤會問這樣的問題，歐炎一楞，然後自嘲一聲，坦白回答：“愛，我愛你。”當然愛，愛到不能自己，愛到失去了自我，愛到能拋下一切，愛到從此眼中隻容得下她，愛到即使被那樣傷害過了，被那樣拋棄過了，還是一次次地拋下尊嚴，自己跑回來，死死糾纏著她……
紀歆瑤身體在被子裏挪了挪，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然後輕描淡寫地也回答說：“我也愛你。”
歐炎震驚了，他雙眼瞪圓，他很慶幸現在沒有開燈，這樣紀歆瑤就看不到他的糗樣了。
“這，這樣……”他的聲音漂浮在淺薄的空氣裏，成為了一種清冷的氣息。
紀歆瑤動了動，起身坐起來，接著俯身，抱住了歐炎，將臉埋在他的肩窩裏，“歐炎，我知道我一直很任性，我一直在持著你對我的愛，任性妄為，我太懦弱了，遇到自己沒法承受的事就隻想逃避，歐炎，謝謝你這一個月的委曲求全，謝謝你這一個月來對我的縱容，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今天如果你不逼迫我，那麼我可能會一直窩在自己的象牙塔裏，是你將我逼出來，讓我不能再繼續逃避。”
歐炎的嘴抿得更緊，他終於忍不住笑起來。
紀歆瑤愣愣地看著他，然後親了親他的嘴角，什麼綁架，什麼紀楚，什麼盜取機密，什麼欺騙，什麼背叛，什麼報複……這所有所有，在這一刻都不需要再說明了。他們愛著彼此，他們在相愛。
歐炎以為自己還在夢裏，紀歆瑤的氣息包圍著他，他忍不住顫抖，一天之前，他還在為紀歆瑤痛苦得輾轉反側，僅僅過了一天，紀歆瑤就抱著他，親吻他的嘴角，說她愛他……
歐炎此刻的笑容褪去了所有黑暗生物的陰冷，眼睛裏的陰鷙被陽光掩蓋住，嘴角彎得很可愛。
紀歆瑤抓緊機會，插話道：“所以你真不用吃林一先生的醋，真的。”
歐炎勉強將自己的笑容抿回去，很嚴肅地命令，“以後離林一遠點！”
“難道你不相信我嗎？我和林一根本就是純粹的好朋友，還是你和羅斯夫人牽線的呢，你就對你的忠誠，對自己的魅力就這麼沒信心嗎？”紀歆瑤無奈地歎氣，為什麼歐炎就偏要和林一過不去呢，為什麼他就不為難一下海登呢，這樣或許她還會樂於去看戲呢。
這個多疑病絕症的家夥，紀歆瑤困倦地眨眨眼，非常沒有精神，看來她應該注意一下身體健康。
“我是對你的魅力太有信心了。”歐炎邊說邊幫讓紀歆瑤躺下，讓後幫她拉起被子，手指伸到被子裏，尋找到她的手，跟她十指交纏。
紀歆瑤沉默了一會，這更類似發呆，最後她歎氣問：“我沒那麼好，是你將我想得太好了。”
紀歆瑤拍拍旁邊的位置，讓歐炎也躺下，躺在她身邊。
他們是如此地靠近，呼吸交纏，冷熱交替。
紀歆瑤沉默，話語停留在胸口處，很久後才有力氣擠出來，“嗯，今天康嬸告訴我你的身世了，告訴我你是怎麼在外麵生後再帶回來的事了，怪不得我從沒有聽過康嬸康叔，還有傭人們提過你的父母，頂多就提起過你有個很疼愛他的外祖父。就因為你父母拋棄了你，才造成你如今的性格吧。”
紀歆瑤隻是想要用比較輕鬆的語氣來說這件事，他不想讓歐炎覺得自己在同情他，他這樣要強的人，最痛恨的就是別人對自己的同情。
結果歐炎還是領會錯了，他陰森地說：“所以你在可憐我？”
紀歆瑤真是服了，你身上沒有哪一點看起來需要別人來可憐的地方，痛恨倒是不少。
可是現在已經不適宜再去逼迫歐炎了，歐炎的別扭性格形成是有很深層的童年影響因素的，紀歆瑤不知道單憑她能不能讓歐炎有所改變，可是目前來說，今晚，是不行了。
紀歆瑤不太舒服地想轉身，歐炎立刻鬆開她的手，紀歆瑤將自己整個人蜷縮起來，感覺非常疲憊，羅斯夫人可能沒有說的錯，她說紀歆瑤整個人就透著一種疲憊感，而這種疲憊已經到了快要支撐不下去的地步了，可能她真的不正常了。
紀歆瑤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聽到了歐炎忍耐到不斷顫抖的聲音，他說：“如你所願，可是你給我一些時間，等我安排，好嗎？”
他妥協了。
他居然妥協了。
紀歆瑤再慈轉回身，認真地去觀察他的臉孔，眼睛，包括他的嘴唇，雖然她在黑暗裏根本無法真正看清楚他的表情。
歐炎的指尖同時也在撫摸著紀歆瑤的臉頰，涼意滲透到她的皮膚裏，這個動作很輕柔，溫度過低意味卻很親昵溫暖，他的深情毫無防備，就好像他已經清楚她已經完全是屬於他的一樣。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躺著，對視著。
歐炎替紀歆瑤蓋嚴毛皮被，接著柔聲說，“今天先睡吧。”
他妥協了，他準許她回A市了，可是這樣她就真的贏了嗎？她勝利了嗎？不是的，他們還是有太多的話沒說開了，紀楚究竟是不是她，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的父母在其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之後她的未婚夫秦天楚要如何解決，她還愛秦天楚嗎？昨天他毆打林一先生的事，他是真的還相信她嗎？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一句“今天先睡吧”，就能從此掩蓋過去的。
……
紀歆瑤苦著一張臉，配合羅斯夫人的問卷調查。這一大早的，羅斯夫人從康嬸那得知了紀歆瑤想起一切了，震驚得讓直接闖入紀歆瑤的房間，挖出還在被窩裏的紀歆瑤，就開始“審問”了。
一連串的專業問題後，羅斯夫人終於收起了她的筆記本電腦，接著她抿一口咖啡，兩掌交疊，隨意問道：“好了，我宣布你目前看來，精神是沒什麼大問題了，但畢竟你的精神也是出過問題的，之後一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要立刻來聯係我，明白嗎？”
好吧，原來她已經是曾經的精神吧患者了，紀歆瑤嘴巴“吧嗒”兩聲，打了個哈欠，乖乖點頭，“嗯嗯。”
“現在是什麼感覺？”羅斯夫人又問。
紀歆瑤區起雙臂，又大大打了個哈欠，“餓，困……”
羅斯夫人不客氣拉下紀歆瑤舉起的手臂，“不要打哈欠像隻河馬一樣，合上你的嘴。”
紀歆瑤立刻乖乖端坐好。她這樣一副小媳婦模樣，羅斯夫人真覺得好笑，這麼一個洋娃娃一樣的女孩，誰會不愛呢，誰看著還會生氣呢，怪不得歐炎會這樣愛她。
想到這個，羅斯夫人不由地歎了一口氣，“說實話，你這個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見，昨天那樣的一個情況，我還以為你的病情會更加重呢，想不到歪打正著，讓你一下子想起來了。”
紀歆瑤眨眨眼，舒服地靠在軟墊上，輕描淡寫說：“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起了，就是昨天歐炎突然發瘋，然後我就……一下子，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你真的就喜歡歐炎那小子了？你不生他的氣？”羅斯夫人都要懷疑紀歆瑤是不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而自己沒有診斷出來了，要不就是抖M了，昨天被歐炎這樣對待後，居然還激發出了她對歐炎潛意識的愛了，真是不可思議，還是其實紀歆瑤是破罐子摔破了，反正她逃不出歐炎的手掌心了，還不如在心底裏欺騙自己，其實她是愛歐炎的，她是主動留下的，這樣心理負擔就沒有這麼重了，日子也會過得輕鬆些。
“歆瑤，你不要害怕，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這樣的話其實不應該由羅斯夫人說的，畢竟她的雇主是歐炎，她的好友是歐炎的外祖父，可是她不能說服自己就這樣袖手旁觀，看著一個花季少女就這樣餘生都被困在一個群島上，這個世界太大了，她的人生還有很長。
紀歆瑤看著羅斯夫人一副心疼她的模樣，心頭不由一暖，同時也有些好笑，她現在真相把歐炎抓過來聽聽看看，讓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歐炎，你的人緣是有多差啊，你看你，在別人心目中的形象跟那美女與野獸中的野獸沒多大差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