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歆瑤,我最近對你太好了吧,給了你錯覺,讓你敢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歐炎說著,從旁邊的書桌拿出那把銀色的手槍,亮光的槍身帶著讓人退避三尺的侵略性,這把手槍,是紀歆瑤對塞翁島的恐懼來源,躺在床上養傷的一個月,那種因為疼疼而側夜難免的痛苦,紀歆瑤永生難忘,紀歆瑤真恨,說不過就直接用拳頭大小來說話。
“哼,紀歆瑤,別以為傭人叫了你幾聲夫人,你就真把自己當成塞翁島的女主人,你不過我的玩物,我想把你怎樣就怎樣,搓圓按扁,讓你瘦你就得就瘦,讓你胖,你就得給我胖。”
玩物啊……
這句話前幾天他不讓傭人說,還把那人趕出塞翁島了,當時島上所有的人都說,夫人是先生的軟肋,是先生真心愛著的人,可是這麼傷人的話,現在又從他的口裏吐出。
紀歆瑤的眼睛一定是瞪得很大,冰冷的話語給了她前所未有倦怠感,身體太疲憊了,大腦也太疲憊了,疲憊到連害怕都是鬆懈的。
她軟綿綿開口,“我沒有把自己當女主人。”紀歆瑤的聲音很軟弱,很勞累,喉間帶著點抖音。
這個回答歐炎猶不滿意,他死死地皺起眉頭,手抓著紀歆瑤的手腕,用力得快要讓讓粉碎性骨折。
忍耐過度的表情很明顯出現在他嘴角,抿起的嘴唇更加鮮紅,他死死地看著紀歆瑤,像是溺水將亡的人看著救贖,那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專注瘋狂,“我看你是本來就不想當這個女主人吧,你巴不得趕緊擺脫這個身份。”
“話都被你說完了,你究竟想怎樣。”紀歆瑤忍不住挺直自己的背部,倦怠與消極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紀歆瑤費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沒有人能主宰她,誰都不行。
“你猜猜我究竟想怎樣。”銀色的手槍靠近,貼在紀歆瑤鎖骨的下方。
難道往後他們的對話,都要靠這樣的方式維持嗎?
大腦有一刻是空白的,當那把手槍貼著自己的皮膚時,那種感覺到達身體警告的極限,這種恐懼突然,戛然而止,毫無預兆徹底熄火了。
紀歆瑤現在隻剩下本能的反駁,想掙紮開這些莫名其妙的束縛,“我不猜。”她說,她甚至惡意地想,有本事你就一槍嘣了我。
“不猜?”歐炎歪著腦袋,晃了晃手中的手槍,他慢慢地彎起自己的嘴角,眉頭上的暴躁也舒緩開來,像是很愉悅能抓到紀歆瑤的罪行,笑容簡直給人一種幸災樂禍到極致的美麗,“這樣的話,最近在你房間服侍的是哪個傭人,我想想……”
這句話裏的威脅含義不言而喻。
“你!”紀歆瑤氣急,這人多卑鄙啊,掐住紀歆瑤的軟肋,他知道自己最不願看到的就是旁人因為自己而遭受牽連。
“先生,請不要這樣對夫人。”這略顯沙啞的聲音橫空出現在書房內。
紀歆瑤和歐炎同時轉頭看去,居然是康嬸。
紀歆瑤從沒想過康嬸會幫助自己,挺身而出,在她的印象裏,康嬸對自己是沒什麼好感的,而且康嬸極其疼愛歐炎,對待歐炎比對待自己的兒子更上心。
起初紀歆瑤沒什麼感覺,她隻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終於能在與歐炎的對峙中緩口氣,接著聽到康嬸說,“看著夫人被先生您這樣對待,我很心疼。”
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紀歆瑤的眼淚已經瞬間奪眶而出了,有人在心疼她……
一串串眼淚幹淨利落地墜下,沒有絲毫的停留,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紀歆瑤隻睜大著雙眼,麵無表情地任由眼淚落下。
“你心疼她?”歐炎僵硬的臉孔出現了扭曲的表情,陰狠的的掙紮如風暴般在他眼底一擁而上。
康嬸沒有理會歐炎的質問,她轉身,對紀歆瑤說:“夫人,你回房間休息吧,這裏讓康嬸我來解決。”
紀歆瑤沒有絲毫的猶豫,她點頭,轉身正要走。
“我說了讓你走了嗎?”歐炎包含怒意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先生!”康嬸嚴肅喝了一聲,滿臉怒容。
歐炎瞟了一樣康嬸,咬著牙齒不再說話,他終究對康嬸是尊重的。
紀歆瑤邁腳大步走向書房大門,走了沒兩步,她的腳步再次停下,半轉過身來,感激地朝康嬸點了一下頭,“謝謝。”她說,聲音是那麼地不確定,沒有任何自信,那種顫抖的尾音一直跟隨著她。
歐炎看著眼前的這個畏畏縮縮的紀歆瑤,恍惚間,好像和四個月前在A城的紀歆瑤和秦天楚的訂婚宴上的那個自信優雅的紀歆瑤重合了,
僅僅是四個月的時間,是什麼讓她變成了如今這樣的模樣。他嗎?
“想不到她這麼厲害,連你都收買了,你心疼她了?真是好笑。”歐炎看似嘲笑地說起來,康嬸和康叔夫妻兩是最清楚不過歐炎三年前受到的傷害的,如今康嬸居然說心疼紀歆瑤,歐炎有點遭受背叛的感覺。
康嬸看著歐炎,用不容置疑地語氣強調:“我不是在心疼她,我是在心疼你。”
“現在的我有什麼好心疼的,紀歆瑤被我牢牢地抓在手掌心,隻能任由我搓圓弄扁,我,就是她的主宰。”歐炎站在窗簾投射的陰影下麵,英俊的麵孔與黑暗完美融合,眼神憤恨而陰鬱,這讓他看起來像是染黑了翅膀的墮天使。
“所以我心疼你。”康嬸憂傷地看了歐炎一眼,她的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歐炎沉默,他當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你在傷害她的同時,也在傷害你自己。”康嬸悲傷地看著他,“你愛她,所以她遭受到的來自你的每一分的傷害,他也會加倍地承受回來。”
歐炎抬頭,黑色的頭發下麵是瞳色暗灰的眼睛,他不讓自己內心的焦急過於外現出來,眉頭隻有一抹憂鬱地皺起,他不承認,也不否認。
康嬸繼續說服著,“先生,放過她吧,這也是放過你自己。”
歐炎抬頭,不知道看往何處,從康嬸這個角度看過去,隻看到他陰鬱的眼神狠厲無比。
“我不甘心。”歐炎咬著牙齒,雪白的牙齒縫隙間輕聲而尖銳地念叨著,他反複地念著,拚了命地壓抑著那樣念著,“我不甘心,不甘心。”
他不甘心,憑什麼紀歆瑤可以在三年前在那樣傷害他後,可以若無其事地失憶,忘記一切,留下他一個人留在過往的原地中舔舐傷口,他不甘心,他的憤怒還得不到釋放。
“三年前她讓我痛苦,發了瘋地痛苦,她讓我變得卑微而懦弱,不費吹灰之力地毀滅了我。”歐炎笑了起來,笑得那麼凶惡,他心裏的柵欄被推開,所有狠毒悍戾的自私因子都洶湧而出,他冷酷地說:“放過她?不,我要報複,我要讓她跟三年前的我一樣痛苦。”
康嬸靜靜地注視著歐炎,她的目光很平和,不帶任何偏見,是理性的,“不甘心?當然會不甘心,康嬸我也和先生一樣不甘心,這個女人曾經這樣對待先生,實在不可饒恕,可是康嬸我還記得,三年前和紀楚在一起的先生,是康嬸見過最快樂的!那時候,你整個人都是亮的。”
歐炎也不禁陷入回憶,是啊,那時候,第一次被一個人全心全意地愛著,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第一次每天醒來,內心都是充盈滿足的,那些快樂的回憶,也是支撐他熬過這痛苦三年的支柱,更甚曾被當做是支撐他後半生的回憶。
“阿炎。”康嬸直呼歐炎的小時候的小名,她一直專注地注意歐炎的臉色,溫和的目光裏有擔憂,也有一種類似陰影的凝重,“和三年前那個遭受了至愛之人背叛的歐炎和解,和那個在病床上躺了半年的歐炎和解,和那個深愛著紀楚的歐炎和解,現在的你,拋下過去,嚐試和紀歆瑤相愛吧,你會幸福的。”
歐炎氣喘地看著她,兩眼通紅,死死握緊拳頭。“不要管夫人是不是真的失憶了,不要管她是不是真的還愛著你了,就問你自己的內心,你還愛她嗎?你想和她度過下半生嗎?如果都是肯定的回答,那麼你現在所做的這些所有,都隻是在傷害自己,並且讓後一種再無可能。”
歐炎沉默起來,眉頭上的憂鬱比窗外的雨雲還陰暗。
“如果你隻是想要單純地報複,讓夫人痛苦,那現在這種做法完全沒有問題,可如果你還想要夫人的愛,就不行了。”康嬸有些失落地垮下雙肩,清澈的眼睛裏朦朧起來,她不想讓自己的頹廢哀傷顯示出來,其實她也真心地為歐炎很是抱不平,紀歆瑤配不上歐炎的深情,
三年前的事不僅僅是歐炎的夢魘,同時也是她和康叔的夢魘,這個可怕的女孩傷害了他們夫妻兩一直悉心照顧的男孩,可是同時她也清晰地知道,自己的這番話,才是正在能幫到歐炎的。
和過去的自己和解……
談何容易。
即使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