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歆瑤跟聶嵐在靠前的幾排坐下了。周圍還有些空位,後麵的那些人似乎等了有一段時間了,明明臉上一副不耐煩的神色,但是沒有人喧嘩。
一排排的椅子正對著的是一個比他們要高一些的舞台,台上擺了一個長方形的,用黑紅色絨布遮住的桌子,桌子上當了一個小錘子。
紀歆瑤沒有見過拍賣錘,看見了也隻是一掃而過。被這安靜的氛圍影響,湊在聶嵐耳邊低聲問他,“這是幹嘛的?”
“待會兒有一場拍賣,現在人還沒到齊。”聶嵐也湊過去跟她低聲說話。在這種場合下,不交流或者是用手勢交流才是對主辦方的尊重。
想到拍賣還沒開始,再加上想要跟紀歆瑤表示親昵,聶嵐還是選擇兩個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知道改天會不會傳出去他不懂規矩的話,想到這裏聶嵐就有點想笑。
“你想拍什麼?”紀歆瑤頗有些鬼鬼祟祟地到處看了一眼,確定沒人注意他們的談話內容後才問聶嵐。不管在哪裏都不缺損人不利己的人,如果有人聽見了聶嵐想買的東西,然後不停跟他抬杠怎麼辦?
“一套古裝。”聶嵐沒有說得太清楚。在拍賣會上,底牌是不能露的。包括他想要拍什麼,還有他對於想拍的東西的心理價位,都不能露出來。
兩個人又隨意地聊了點別的話題,大概半小時後,會場的人才算是來得差不多了,主辦方那邊的人也來了。
拍賣師穿著一席青色長袍上場了,跟在他身後的是第一件拍賣品,一份文件,法人股轉賣合同。
“這是一份HT公司百分之八的法人股,有委托人在三個月之前委托給我們拍賣行……”隨著拍賣師的介紹,場下竊竊私語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了,很明顯很多人心動了。當然也有不少人原本就是衝著這份股份來的。
“HT公司不是經營得挺好的嗎?為什麼會有人轉讓?”HT公司是本省經營得挺好的一家珠寶公司,幾乎每一個商場都會有他們的專櫃。這種公司的法人股都會有人拿出來拍賣嗎?還拿出了百分之八。
這件事聶嵐是知道的。盡管他們家做的是內衣生意,對於同樣是做女人生意的HT公司偶爾也是會有業務往來的。
“需要把資金套現。”資產放在受力,隻能是資產,隻有換成了現金才是實實在在握在手裏的錢。
HT前一段時間有一個老董事過世,屍體都還熱乎著,女兒就已經把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要賣出去,如果泉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從棺材裏爬出來。
法人股的拍賣最高潮是在2001年左右,之後國家就出台了一係列的動作對其進行限製,包括法人股必須在司法機關進行拍賣。
但是像這種老爹才死,子女們就迫不及待把股份賣了套現的事情怎麼能拿到司法機關那裏去,往股市上拋也不現實,放股市上零散地賣,絕對沒有這樣百分之八放一起,在拍賣行裏賺得多。
那些人想賣,自然就有人會想買。他們的資格遠遠夠不到這個拍賣會,但是對這個拍賣會還是有所耳聞的。就這樣,不到兩個星期,股份轉讓合同就擺在了現在的會場上。
將來絕對不能讓紀歆瑤走到這一步,一定要讓她學會管理公司,學會看人心。
“你有沒有興趣?”紀歆瑤問聶嵐。
聶嵐雙手交疊在胸前,搖了搖頭。如果是他個人,還沒有那麼雄厚的資金吃得下這份合同。公司的話,暫時還沒有要涉及珠寶方麵的意向。暫時做好內衣生意,就可以了,最近在做門店引進其他產品的計劃,暫時沒有心力再去顧及珠寶產業了。
法人股還是一份不錯的拍賣品的,有興趣的人不在少數,已經構成了今天拍賣會上的一個小高潮了。
隨著拍賣師手裏的拍賣錘落下,這份合同被一個中年男人拿下了。聶嵐沒有轉頭去看是誰,他今天來這裏的目的是一件紅色嫁衣,據說是某一個家族拿出來的,具體時間可以追溯到明朝。
也有說法是開古墓開出來的,不管是怎麼來的,已經流到了這裏成為了一件拍賣品是既成事實。
隨著幾件小拍賣品過去之後,一件大紅色的古裝被人送上來了。大紅色大袖的褙子,上麵是翠色的纏枝花樣,還有一條翠色的霞披。
拍賣師戴起放在桌子上的手套,上手指著衣服上麵的花樣及用料開始解說。
聶嵐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身體也不自覺坐了起來,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送上拍賣品的那個入口。可是在推上來的古裝過後,沒有人再上來了。鳳冠呢?怎麼沒有鳳冠?這一身古裝明顯是明朝貴婦裝,為什麼隻有褙子跟霞披,最重要的鳳冠在哪裏?
聶嵐靠回了椅背,一隻手撐在扶手上,撐住臉,另一隻手在扶手上一下一下地點著。
他從朋友那裏知道了有明朝貴婦裝會出現在這個拍賣會上的消息,就讓人通過渠道拿到了這裏的請帖。按理說,這裏的請帖頂多能給他父親一張,是到不了他手裏的。他的資產才有多少。
難道說這套衣服原本就沒有包括鳳冠?如果沒有包括鳳冠的話,那根本就不可能達到他聽說的那個價格。
“這套古衫的成交價格是……”
聶嵐很清晰地注意到了拍賣師的措辭,是古衫,不是之前放出來的鳳冠霞帔。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喲,這場拍賣看樣子好像是又出什麼幺蛾子了呢?”
“對啊,這件古衫的價值很明顯就配不上這場拍賣會的檔次啊,不知道拍賣行怎麼想的,真的是越辦越差了。”
“對啊,要是再加上一個鳳冠,這件衣服放在這個位置倒說得過去,沒有鳳冠,誰要買一件死人穿過的衣服回去?”
“這件衣服怕是要流拍了。”
“……”
聶嵐聽見了坐在附近的那些人說的話,依然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動。
他看了紀歆瑤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拿起競價牌。
這件衣服確實沒有拍下來的價值了,再等等吧,等到流拍的時候再看。
就在這時候,手機上突然來了一條信息,“聶嵐,得到消息,你看上的那一套鳳冠霞帔被人拆開來賣了,鳳冠會在下個月m市的另一個拍賣會上拍賣。”
“還是這個拍賣行?”看見這條消息,聶嵐一瞬間就理清楚了思路。
m市的拍賣會要比這個低端一些,如果那邊的拍賣會沒有找到壓軸的物品,窮途末路了把同一件拍賣品拆成兩件來賣也不是不可能。
那邊的拍賣才是公開拍賣,跟這個私密拍賣會不一樣。如果那個拍賣會搞不下去了,他們拍賣行就是真的要搞不下去了。
至於委托人那邊,聶嵐早就查過了。紀父的母親紀老太太是一個有點偏心的典型的農村老太太。紀父的弟弟是紀老太太近四十歲才生下來的孩子,紀父比那個孩子大了十多歲。紀老太太跟紀父的父親又老了,當然希望紀父可以承擔起責任把弟弟養大。
紀父的弟弟也不是一個骨子裏特別壞的人,就是沒有能力,骨子太軟,自己立不起來,紀父不可能攙扶他一輩子。
更何況十多年前,紀父創業是最艱難的時候,那個時候紀父的弟弟也走上社會。一個沒有學曆也沒有能力的人,能做什麼。
家庭的矛盾就在這時候漸漸展露出來,紀老太太希望紀父可以成為弟弟的依靠,但是紀父當時自己都是一屁股債,能幫弟弟多少。
紀老太太的怨氣日益增多,紀父就幹脆帶著老婆搬了出來。不用兩夫妻再外麵受了氣之後,回家還要跟一個難纏的老太太講理。
紀父的弟弟也知道紀父有難處,但是他勸不住自己的老母親,母親也是拳拳之心都是為了他,他更是沒辦法開口頂撞母親。
這樣的狀況在紀父的弟弟娶妻之後,矛盾再一次惡化。任誰嫁進了自己老公家裏,發現分家之後,大伯已經是飛黃騰達,自己男人沒分到一毛錢,隻有一個破破爛爛的老房子,心裏都不會平衡。
就是不知道,把這件傳了好幾代的古董拿出來賣了,到底是紀老太太的主意還是歆瑤那個嬸嬸的主意了。
這件衣服最後確實沒有人拍,變成了流拍品。
聶嵐對這場拍賣也沒什麼興趣了,拉著紀歆瑤出來,進入了今天的主場,樓下的宴會。
每一次的拍賣會,都是一場巨型晚宴,用來掩蓋拍賣會的存在。為了隱藏在拍賣會上出現的人,晚宴邀請的人很多,會場也特別大。
“哇,好多人。”紀歆瑤發現剛剛出來的方向,跟他們之前進去的方向不太一樣。低頭往下看,哪裏都是人。蓋著白色桌布的長條桌子,均勻地分布在會場的各個地方,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冷盤,真正吃的人卻沒有多少。
紅色的小香檳塔也每十多步就能找到一個,穿著黑白西服的男服務員單手背在伸手,另外一隻手端著托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