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有野心,他要成為一個人人景仰的人。特護病房是一個好地方,醫生不像醫生,病人不像病人的。
完全不用他像以前那樣,什麼都要幫把手,什麼都要親自上。他現在有的是時間在房間裏潛心研習各種醫學著作資料,為自己的論文做準備。
偶爾再去看看他的學長,看看有沒有辦法把他救回來。許褚川見顧登晴三兩句話就能把許褚靖噎個半死後拂袖離開,心裏也是高興得緊。
許褚川看了眼前這個年輕的醫生一眼。這個醫生不是一直待在特護病房這一邊的,是他過來之後才申請調過來。一個年輕的,前途光明的醫生,又不缺錢,為什麼不在別的部門施展一身抱負,來特護病房這邊幹嘛?
特護病房相比於其他部門,除了工資要高,其他方麵,對醫生來說,真的都比不上別的部門。而且那個醫生還幾次三番想接觸他。
許褚川看了他一眼,決定還是要離他遠一些。一個不是精神病醫生的醫生,接觸他到底想幹嘛?
暗暗用了幾分力,手上傷口的流血量又增多了些。
“快快快,趕緊推回去包紮。”一個不小心掃過他胳膊的小護士突然招呼了一聲。剛剛許先生生氣就是因為他們沒有先處理好傷口,如果因為出血太多而出現什麼麻煩,這個月基礎工資估計都得飛。
顧登晴還沒走近就見他們飛速離開,慢慢停了下來,隻能歎了口氣轉身回辦公室,他不是精神科醫生,不可能跨專業去查房,特護病房又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地方,主治醫生等閑不能去找其他病人。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接觸到他學長,顧登晴歎了口氣,沒有確切的情況,醫學院精神科的特朗老師是一定不會來這邊的。
許褚川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雙眼放空地隨意盯著某一個地方,任由醫生們隨意擺弄他。
紀歆瑤轉頭問推著她的李嫂,“你知道許先生具體住院多久了嗎?”
“有好幾年了吧。”李嫂也不確定,畢竟她隻是一個護工,不是醫院的在職人員,哪裏知道那麼多。
紀歆瑤搖了搖頭,看許褚川的樣子,外表看起來還是不錯,指甲被剪的整整齊齊,衣著也幹淨妥帖,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神誌全失,有一個體貼的護工,還是是偽裝的,所以對自己的外表還有所在意。
如果真像李嫂說的那麼巧合,剛畢業老爹就死了,自己家裏做的是香水生意,而他自己又是研究這一方麵的,如果他還會一點金融的話,不管怎麼看,那家公司都是給他準備的。但是現在的狀況卻是,他住進精神病院了,他的哥哥管理著公司。
這種事情,不管是百富之家,還是普通人家,都不是沒有出現過。紀歆瑤再次對自己搖搖頭,她不應該去管這些的。她甚至都算不上一個古道熱腸的人,管這些閑事幹嘛?非親非故的,還是不要輕易惹一身騷了。
“走吧,我們去樓上曬曬太陽。”
紀歆瑤指的樓上並不是指住院部的樓頂,而是指前麵辦公樓的樓頂,辦公樓一共隻有三層,建在住院部前麵,中間隔著十多米的距離。而住院部的樓頂,則建了一座空橋通向住院部三樓,也就是因為這個設計,特護病房才在三樓,而不是比較清靜的頂樓。
大概有錢人都稍微有一點點怪癖,不喜歡被打擾,又渴望那麼一絲絲的煙火氣。新民醫院的特護病房就遵循鬧中取靜的那麼點意思,在住院部設置病房,花園則另外辟在辦公樓樓頂。
在辦公樓上班的醫生們,隻有在下班的時間才有空上樓頂坐坐,大多數醫生有空了也是選擇在辦公室裏抓緊時間歇一歇,所以樓頂這片地,更多的還是便宜了特護病房這邊的病人們。
李嫂推著紀歆瑤過天橋。天橋並不寬,最多隻能容五人並行,兩邊還栽著矮矮的觀賞類花草。看得出來經常有人修剪照顧,葉片清脆,整體形狀也統一,十分的賞心悅目。
紀歆瑤好心情的一隻手擱在扶手上,食指放在皮革上輕輕地一點一點的。
還沒走近就能看出花園的大概樣子。花園麵積不大,算是半露天的,頂上是玻璃頂,完全靠鋼材撐住,兩邊則除了一米多高的護欄,往上有兩三米是沒有任何阻擋的。不論是風是雨還是鳥,都可以輕易地進來。
紀歆瑤還看見一個角上,有一個坐著的老人在往空中扔鳥食,一群灰色的鴿子時不時地就拍著翅膀飛一個小小的弧形,將食物吞進鼓鼓的肚子裏。
“怎麼樣?這裏的風景不錯吧?”
紀歆瑤沒想到竟然能看見聶嵐。還好忍住了沒給他打電話,這不,人就直接找過來了。
紀歆瑤沒有掩飾自己看見聶嵐的時候,臉上不自覺露出的笑容,連帶著心裏那幾分暗暗的得意,都毫無保留地表現在臉上。
“李嫂你先去找個地方坐坐吧,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過來接紀小姐。”聶嵐沒有去看紀歆瑤,現在先打發李嫂讓她在一邊去望風比較合適。
他之前不是沒想過偷偷來看紀歆瑤,但是紀母看得太緊了,李嫂根本沒有機會把紀歆瑤帶離紀母的眼前超過二十分鍾,就連上廁所都是紀母陪著的,李嫂能單獨陪著紀歆瑤的時間有多短就可想而知了。聶嵐根本不可能為了看上紀歆瑤一眼,或者跟她說一句話,就把公司的事情直接丟到一邊。能單獨呆十分鍾他才有可能考慮一下,二十分鍾的話他可以退掉一個會議,知道今天最起碼能聊半個小時,他直接翹掉了公司一上午的班。
“怎麼今天才來。”紀歆瑤覺得既然是聶嵐先來找她,那兩個人暗地裏的較勁,還是算聶嵐輸了,那她也可以稍微軟一點,稍微低一下頭。
聶嵐哪裏知道,他因為顧忌紀母,紀母離開後他又在出差,這才這麼久沒有找紀歆瑤,直接就讓紀歆瑤以為他這是在欲擒故縱了。
聽見紀歆瑤問他這次怎麼隔了這麼久才來看她,以為她也想他想得緊,情不自禁緊緊握住了紀歆瑤的手,又立刻放開傾身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我也想你了。”
薄薄的熱氣噴薄在耳邊,紀歆瑤不可控製地紅了耳朵也紅了臉,在他懷裏拱了拱,“放開!這裏還有人呢。”
聶嵐聽著後麵這幾個字,怎麼越聽越軟乎呢,軟乎就證明她拒絕的心也不是那麼堅定啊,頓時又摟緊了幾分。
“哎喲喲,小年輕就是不一樣,在哪都放得開。”一個滄桑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聶嵐背後響起來。
聶嵐聽見這個熟悉的鴨公嗓,嘴角克製不住地抽了抽,他怎麼就忘了這個人還沒走呢?
紀歆瑤也有一瞬間的窘迫,畢竟是第一次談戀愛,作為一個高中生,談戀愛還是會被歸結到早戀那一類,紀歆瑤在這一方麵天然顯得心虛氣短。
“放手。”紀歆瑤臉紅紅,輕輕捶了聶嵐一下。真的有點尷尬,被個年紀這麼大的老爺爺給調侃了。
“這個是我表叔,叫人。”聶嵐戳了戳紀歆瑤的後腰。
聶嵐來這裏,名義上是看他們公司的一個股東,也就是他的表叔來的,實際上就是來蹲紀歆瑤的。剛剛跟表叔公一起下了幾盤棋,接到李嫂信息說紀歆瑤過來了,下了一半的棋他直接自殺,起身來找紀歆瑤。
紀歆瑤後腰被戳,害羞啊得意啊什麼的全丟腦後去了,差點就順嘴跟著叫出一聲表叔了,想想不對,他們現在對外不是情侶,她這麼上趕著叫人,有點太跌份了。
“老爺爺您好,我叫紀歆瑤。”除了一個名字,紀歆瑤打算什麼也不說。老人家怎麼想是一回事,她自己怎麼表現得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她不能出錯,被人拿住把柄。
紀歆瑤一句老爺爺,頓時把聶嵐聽得牙疼。他叫表叔,這丫頭叫爺爺,兩人這不差輩了嗎?捏捏下巴再琢磨一下,把“老爺爺”三個字平常看待一點,就當做是一個隨意的稱呼好了。
聶嵐才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就聽見自己表叔口氣裏帶著的笑意,“小妮子叫我什麼老爺爺啊,叫爺爺不顯得更加親切一點?”藍青摸了摸自己幾根白胡子,對著紀歆瑤挑眉毛。
藍青都表現得那麼明顯了,紀歆瑤哪裏會不明白他的意思,立即脆生生地開口,“爺爺!”
看了眼聶嵐臉上便秘一般的神色,紀歆瑤跟藍青笑得更加暢快了。
藍青看了眼紀歆瑤,又去看聶嵐,突然問紀歆瑤,“小妮子多大了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啊?”說完就轉身往回走,像是在隨意地問家裏一個晚輩的事情。
紀歆瑤勾了勾嘴角,似乎又能看見聶嵐變臉了。聶嵐這張臉,除了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得時候能正常一些,其他時候就跟冰塊凍住了一樣。
紀歆瑤都恨不得爬他身上去,到他臉上掐幾把。看看他是不是該這麼麵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