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一律,卻令人覺得暖心。
一滴眼淚從臉上滑落,又“嗒”的一聲落到她手裏的信紙上麵。
紀凡聲抬手幫她擦去,心疼的說道:“不哭了,有我們在呢,沒事的,都會好的。”“小晞,姐姐知道你很難過。
但事已至此,姐姐還是希望你能快到好起來。”她將葉星晞輕輕抱住,說道:“我們都還是更喜歡看到充滿活力和朝氣的你,好不好?”“不要太自責,不是你沒有保護好孩子,隻是他和我們緣薄。”紀凡聲說道:“不要讓這件事成為你的陰影,好不好?”葉星晞閉上眼睛,卻到底是回了她一句:“好。”紀瑾就坐在一旁,黑眸裏情緒翻騰得厲害,卻到底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有做。
從他從老宅回來之後到現在,整整一個下午,葉星晞都沒有再和他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眼神都在有意避開他。
她不是在怪他,隻是她在自責,自責自己沒有保護好那個孩子,再加上施害者的身份,所以她心裏免不了還是有了結,所以她沒有辦法坦然的麵對他。
他知道。
事到如今,他也隻能好好陪著她,慢慢走出這件事給她造成的影響。
葉星晞做夢了。
和她用來套紀瑾的話的時候所描述的,一模一樣的夢。
柔嫩精致的粉色兒童房,被她改成小兔子形狀的牆麵,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孩子。
輪廓長得像她,但是眼睛卻像紀瑾,一雙黑眸就像是一對黑曜石,沉靜而明亮。
她看到那個小孩子就坐在房間的中央,卻一直在對她揮手告別。
“不要...”“不要走...”她喃喃的喊著,一邊小心翼翼的朝那個小孩子走近。
“不要走好不好?”“寶寶...”紀瑾還沒有睡著。
他擁著她躺在病床上,將她整個人都牢牢的鎖在了自己的懷裏,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
“我不走。”他輕聲在她耳邊說道:“別怕,寶貝。”“不管誰走了,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不要怕。”夢裏,葉星晞已經快要走到了那個小孩子的身邊。
她已經很小心了,盡力的沒有讓那個小孩察覺到她的靠近。
可就是在這一瞬間,地毯上坐著的那個孩子還是忽然間開始慢慢的變得透明,開始消散。
“再見,媽媽,爸爸。”她的嘴巴明明沒有動,可葉星晞卻清楚的聽到了這麼一句話。
就像是從心底發出來的聲音。
然後那個孩子就不見了。
緊接著,房間也不見了。
她知道,那是她的寶寶,在向他們道別。
她驚醒過來的時候,自己仍舊是還在紀瑾的懷裏。
他不知道是沒有睡,還是被她吵醒了,總之她剛一睜開眼睛,就對上了他的雙眼。
那雙一貫冷淡深邃的黑眸裏,如今全是翻湧的情緒。
葉星晞隔著朦朧的淚眼愣愣的看著他,直到他抬手覆上她臉色的淚痕時才恍然回神,自己抬手擦掉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滿臉的眼淚。
紀瑾順勢抓住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手裏,明知故問:“做夢了?”葉星晞聞言又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個小孩。
粉粉嫩嫩的,很可愛的一個小孩,又長得和他們那麼相似。
那是他們的孩子,是他們那麼期待的孩子,可她把她弄丟了。
她說紀夫人不配做一個母親,可其實,她自己又好到哪裏去呢?“別怕。”紀瑾握緊她的手,輕哄道:“我在這裏,別怕。”像是每一次她做噩夢,他哄她的語氣。
那麼的溫柔,又那麼耐心。
可明明他自己也是滿臉的疲倦。
葉星晞心頭一酸,再一次閉上眼睛,什麼都沒說,卻也沒有掙開被他攥住的手。
她其實知道,在這件事裏,紀瑾承受的比她還要多得多。
她可以哭,可以崩潰,可以躲避可以軟弱,可是他不可以,因為他還要做她的依靠。
紀瑾擁著她,輕聲說道:“寶貝,也許這就是上天注定,我們和孩子緣薄,所以她無法真正的來到我們身邊。”“不要難過,也不要自責。”“有沒有孩子都沒關係,我隻要你好好的,我隻要有你,就夠了。”又是一滴淚,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葉星晞埋頭在他懷裏,靜默無聲。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安安靜靜的抱著她,陪伴她,安撫她,給她依賴。
“淺淺,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怎麼會有一個人總是有這麼好的運氣?”葉星晞看著窗外蕭索的景色,對楊淺淺說道。
她的聲音很空洞,有些飄渺,聽起來幾乎不太真實。
“你看,我說的應驗了吧。”她又接著說道:“我也許是前二十年將這一生的好運都給透支了,所以我開始走厄運了。”這一遭,怕是補回了她這二十多年所有的厄運。
楊淺淺坐在一旁給她削水果,聞言說道:“別胡說。”“看起來挺聰明的一個小姑娘,怎麼這麼迷信?”楊淺淺故意笑話她。
葉星晞倒是難得順著她扯了扯嘴角,眼眸一轉視線就落到了外麵陽台上不知道和淩述在說什麼的紀瑾身上。
楊淺淺將蘋果皮丟到垃圾桶裏,抬眼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然後說道:“他這幾天,也很不好受。”“我知道。”葉星晞聞言,垂下眸子:“淺淺,我不是怪他,我隻是,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他。”所以她幹脆就選擇了逃避,這麼些天來,也一直都沒有和他說過話。
“他很自責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那麼大的傷害。
再加上施害者是他母親的緣故,他要承受的還要更多。”楊淺淺說道:“那天你躺在手術室裏,我告訴他你們失去了一個孩子,他整個人就晃了一下,眼眶就紅了。”“但是你還在裏麵,他甚至沒時間去消化這個消息,隻一再重複,隻要你好好的,就好。”那是楊淺淺認識紀瑾以來,第一次見到這麼狼狽的他。
和平時淡漠冷靜,運籌帷幄的形象完全相悖,他眼裏臉上,都是擔憂和焦急,還有痛苦。
“淺淺,你知道麼?在我出事的前一天,我們還在家裏,一起準備著將主臥旁邊的那間臥室改成嬰兒房。”葉星晞說道:“我們已經挑好了設計圖,就等著叫人來裝修了。”“我爸來的那天,紀瑾跟他聊了會天,不知道說了什麼,回來還跟我說以後要是我們生了個女兒,等她長大了要出嫁了,舍不得怎麼辦。”“當時我還笑他擔心得太早。”“可是,以後都不會有了。”
楊淺淺鼻子驀的一酸。
“小晞,別讓這件事成為你解不開的心結。”她將手裏的蘋果放下,擦幹淨自己的手去牽她:“我知道你和紀瑾都很喜歡小孩子,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向前啊。
你總是這麼躲著他,他難過,你也難過,不是麼?”“他這段時間很累。”葉星晞垂眸看著自己和楊淺淺交握在一起的雙手,聲音晦澀:“他一直陪著我,要照顧我照顧我的情緒,要處理公司的事。
他怕我做噩夢,我睡不著他就不睡,我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我才在醫院住幾天,他就已經瘦了一圈。”她的話語裏,都是對紀瑾的心疼。
他站在外麵陽台上,轉回頭來的時候就看到楊淺淺輕輕蹙著眉頭,心疼的抱住了她。
“小晞這幾天真的就一直都沒和你說話?”一旁的淩述看了眼病房裏的場景,轉頭問向一旁神色晦澀的男人。
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紀瑾。
仿佛失去了他所有的從容不迫,失去了本該有的風度。
紀瑾沒有答話,隻是擰著眉看著相隔不算很遠的距離之外,葉星晞蒼白的臉色。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他覺得自己離葉星晞最遠的時候。
明明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出十米,可是他卻好像抓不住她,走不近她。
有時候抱著她,他心裏都會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仿佛有一天,她就不在他懷裏了。
淩述看著他晦暗的臉色,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你也別怪她,她也是心裏難過,一時間想不通,過幾天就好了。”“我怎麼可能會怪她?”紀瑾說道,轉身看向樓下。
醫院樓下都是綠地,今天出了太陽,很多人都跑到了外麵去散步玩耍,歡聲笑語一片,生機勃勃的,更襯得他所在的這塊地方,是那麼的沉默寂寥。
他心疼她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舍得去怪她。
淩述隨著他一同轉身,靠在欄杆上,半晌才說道:“小晞出事那天,人還沒到醫院消息就被人傳了出去,引來媒體在樓下守著,把事情鬧得那麼大。”“我一開始就覺得奇怪,回去之後就查了一下,發現是有人在作祟。”“不過我已經處理好了,你也別管了。
我就是跟你說一聲,省得之後你空下來了又查一遍。”紀瑾眸光一動,轉頭看他,由衷的說道:“謝謝。”“少來了。”淩述淺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們誰跟誰啊,還客氣什麼?這段時間你就還是好好的先陪著小晞吧,讓她早點把心結解開了,至於其他事,就都別操心了。”“嗯。”紀瑾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