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沒有。”夢樊大笑著拒絕承認：“我才沒有他那麼神經兮兮的。”幾個人圍在一個小圈子裏又說又笑的，氣氛十分熱鬧。
陸奇之後接著又陸陸續續的有人過來跟葉星晞打招呼，可能是看她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不可攀，便也放下顧慮，又是敬酒又邀她玩遊戲，十分友好也很熱情。
葉星晞不會玩他們的遊戲，酒量也淺，意思意思的喝了幾杯就不敢再碰酒了，窩在角落裏和花漫瑤兩個人小聲的說話。
坐了一會兒，她起身去洗手間。
花漫瑤想了想，也一同起身陪她一起去，順便去外麵走廊透透氣。
封閉的包廂裏坐著這麼多人，雖然沒有人吸煙，但空氣難免也還是會有些濁重，聲音又大又鬧，呆久了難免會令人覺得煩悶。
洗手間的燈光是整個樓層裏最亮的一個地方，晃晃的甚至還有些刺眼。
葉星晞剛走進來一時還被晃了一下，緩了緩才重新適應這裏的光線，走入離她最近的一個小隔間，關門落鎖。
輕微的響聲落下的同時，一臉濃妝的盧泱泱剛好扶著牆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趴在洗手台上擰開水龍頭就開始幹嘔。
她喝了很多酒，周身都是酒氣，長發淩亂，妝容也花了，口紅都被擦出了嘴角，十分狼狽和頹廢。
幹嘔了幾聲，她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她今晚什麼都沒有吃，空腹上陣，現在整個胃都在發出抗議，難受得她臉色都難看了許多。
好在妝容夠重，完全可以掩蓋住她極差的臉色。
虛脫一樣的靠在洗手台上，她閉著眼睛從丟在台麵上的包包裏摸出煙和打火機，“擦”的一聲點燃，深吸了一口嗆人的煙氣。
輕微的開鎖聲響起，她知道會有人出來看到她的這副醜態，可是她也已經懶得顧及了。
反正她早就是任人踩踏的陪酒女，早就已經受夠了那些不屑的、或者是厭惡的眼神，她已經習慣了。
她甚至沒有睜眼。
可是在聽到開門聲後，她卻一直沒有再聽到別的動靜。
一秒，兩秒，一分鍾，兩分鍾過去。
洗手間裏一直很安靜，安靜得令盧泱泱覺得，她剛剛聽到的開門聲隻是一個錯覺。
可明明，她好像能感覺到有視線落在她身上。
是被她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嚇到了吧？她苦澀的扯了扯嘴角，慢慢睜開閉著的雙眼。
最先映入她的視線的，是一雙精致的銀色高跟鞋，還有一雙勻稱白皙的美腿和一截白色的裙擺。
又是哪位千金名媛，或者明星吧。
他們這個會所，一直都是以很強的私密性著稱的，所以一直很受明星政要，或者商界大賈的歡迎。
能來這裏消費的都非富即貴，盧泱泱也不覺得奇怪，甚至還有些妒忌。
妒忌那些幹淨優雅的女人，她們光鮮亮麗，她們從不知疾苦，高高在上。
隻是令她奇怪的是，這雙腿的主人一直沒有動，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麼。
難道是哪家沒見過世麵的小公主，被她的模樣嚇住了，不敢走出來嗎？她又自嘲的嗤了一聲，抬眸去看那雙腿的主人的臉。
隻一眼，她就愣住了。
那張臉，雖然隔了四年，雖然隻看一眼，可是她敢肯定，自己沒有看錯人，也沒有看花眼。
那是葉星晞的臉。
除了她，再也沒有人有那麼精致的五官眉眼，再也沒有人，如她這樣驚豔耀眼。
也除了她，再也沒有人會用這麼複雜的目光看著她。
葉星晞沒想到一推開門竟然會看到盧泱泱，當時就愣在了原地，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她還記得之前見到慕小暖的時候還嘲諷的說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麼時候也會再見到盧泱泱，可沒想到，真的會見麵，而且還是在這樣的一個場景和環境下。
她看著麵前那個坐在地上，狼狽頹廢的女生，除了錯愕，還是錯愕。
原來這四年來，變化最大的不是慕小暖，而是盧泱泱。
她看起來老了十歲不止，染了風塵氣，眼裏也蒙了滄桑，好像對生活已經完全沒有了希望，隻剩下渾噩。
這樣的盧泱泱，和當年在陸炎家裏對她說她喜歡陸炎喜歡很久了的女孩子，好像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葉星晞在她身上，幾乎找不到半點和過去有關的痕跡。
甚至剛剛她都沒有一眼認出來，麵前這個醉醺醺的抽著煙的女人，竟會是盧泱泱。
洗手間裏隻有她們兩個人，一坐一立，之間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可是誰都沒有開口先說話。
慢慢的，在葉星晞又好像驚訝又是憐憫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的複雜視線裏，盧泱泱忽然覺得局促和難堪。
就好像是被人扒光了，丟在街上一樣的那種感覺。
她手足無措的掐滅手裏才燃了一半的香煙，看著葉星晞身上那件剪裁得大方雅致的白色單肩連衣裙，又下意識的拉了拉自己身上清涼的吊帶小衫，扶著洗手台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因為站得太急，還暈得晃了晃才勉強扶穩了光滑的牆體。
可在葉星晞麵前，她還是難堪得抬不起頭。
她們兩個人，就像是地上的爛泥和天邊的雲霞。
不管多少年過去，葉星晞還是那個被人嗬護寵愛，捧在手心裏寶貝著的嬌花。
不管她是妒忌還是羨慕，這點她都必須要承認，她永遠比不上她。
以前就比不上，現在更是沒有資格也沒有臉麵再做比較。
葉星晞神色複雜的站在那裏看了她好一會兒，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最後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沉默半響，她幹脆什麼都不說，繞過她洗了手擦幹淨就要離開。
盧泱泱卻在後麵叫住了她：“小晞。”
她停下腳步，卻沒回頭。
“你，這些年，過得好嗎？”盧泱泱遲疑的問道。
久別重逢，這個問題果然使用率很高。
葉星晞腹誹了一句。
這個問題楊淺淺問過，慕小暖也問過，現在，就連盧泱泱也在問她。
“很好。”她淡淡回答道，沒有多談的意思。
她背對著盧泱泱，盧泱泱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敢多問，隻是又喃喃的說道：“那就好，好就好。”葉星晞嘴角勾了勾，神情有些嘲諷。
她無意和盧泱泱說話，便抬腳又要走，盧泱泱卻又再次開了口：“對不起，小晞。”“對不起什麼？”葉星晞冷聲反問，臉上的嘲諷越發明顯：“你什麼都沒有對不起我，你隻不過是要追求你自己喜歡的人，和我無關。”
盧泱泱頓了頓：“當時，有些話是因為一時衝動說出來的，並不是我本意。”“無所謂，而且，人在衝動之下，說的話才是藏在心裏最真的想法。”葉星晞說道：“我很抱歉，這麼多年一直阻礙了你。”“不是這樣的！”盧泱泱搖頭，卻到底底氣不足：“我......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是好朋友，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這句話卻讓葉星晞臉上的嘲諷更盛。
當年的對話她現在還是能清晰的記起，盧泱泱說得每一字每一句，她自己的每一字每一句，她全都記得。
“你和慕小暖很奇怪。”她輕笑著說道：“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們現在一個比一個更悔恨的跑來和我道歉，又有什麼意思？”她轉過頭來，臉上並沒有怒意，隻是看著盧泱泱說道：“你們還是沒有變，做事隻憑自己的意願，根本就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當年是，現在還是。”“四年前你喜歡陸炎，你和慕小暖彼此知心，說瞞著我就瞞著我，被我發現了好像還是我的錯，我不該跑那一趟去揭穿你們。
四年後我已經不再對那件事耿耿於懷了，你們又一個接著一個的覺得對不起我，對我愧疚想要和我道歉。”“就像慕小暖，她覺得對不起我，想要和我道歉，所以跑去公司去應聘做我的助理，可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我是不是願意見到她。”“我真的，不敢有你們這樣的朋友。”最後一句，她說得很輕，也很無奈。
她始終記得剛離家出走時自己的慌張和無措，她記得剛開始時那些頻頻困擾她的惡夢。
她沒有辦法不怪她們。
即使現在很好，可她還是原諒不了。
盧泱泱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低下頭去沒有再說話。
她們，的確如葉星晞所說的那樣，自私，醜惡，不堪。
她沒有半法否認。
葉星晞說完這番話，半晌沒聽到她的回答，轉身就走出了衛生間。
剛走到門口，就遇上了過來找她的花漫瑤。
她在外麵陽台等葉星晞順便透透氣，卻一直沒見她出來，以為她出什麼事了剛要來找她。
“花花，你怎麼過來了？”葉星晞問道，她不是不上洗手間嗎？“我過來找你啊，這麼久都不出來，我怕你出什麼事了。”花漫瑤說道，話音一落就注意到她不是很好的臉色，俏臉上頓時多了一抹擔憂：“怎麼了？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