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楚柒柒被敲門聲吵醒。
“少爺。”
助理將昨晚將連夜擬好的協議書遞給秦臻塵。
餘光悄悄瞥了眼臥室方向，隨後低下頭恭敬道：“少爺，現在秦家家族的企業內部怕是有些問題，您現在剛清醒……”
秦臻塵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厚厚的羊毛毯，臉色有些蒼白。
從助理那接過協議書，匆匆翻了一遍，頭也不抬打斷他的話，“知道了。”
助理還想提醒他，讓他注意點秦家的人。
秦臻塵抬手，麵色冷淡，“出去吧，動靜小點。”
助理剩下的話卡在喉間，麵色有些尷尬。
離開前瞥了眼臥室裏的人，神色微閃，恭敬退下，悄悄拉上門。
臥室內再度恢複安靜。
楚柒柒睜眼，昨晚的記憶慢慢回籠，她意識漸漸清醒。
外麵從剛開始的低聲交談聲，變成“唰唰唰”的頁麵翻動聲。
“醒了？”
剛出臥室，客廳裏男人的聲音隨後而至。
秦臻塵坐在輪椅中，晨光從他身後照過來，清冷中帶著點遺世獨立的聖潔感。
長得還真是絕了。
男人將文件扔到桌麵上，抬了抬眼，衝她示意，“契約書，先看看吧。”
楚柒柒遲疑地走上前，接過那份協議書，沒有直接看。
而是上上下下掃視他，最後目光落在他雙腿上，蹙眉。
大步走上前，摸他脈搏。
秦臻塵也沒多做阻止，聲音冷清，“昨天多謝夫人相救，雖然雙腿落疾，但以後有夫人幫忙護理，康複是早晚的事。”
撒謊！嘴裏每一句真話！
她昨天費了那麼大精力，經過她針灸，毒藥不可能沒解。
偏要裝模做樣坐個輪椅。
楚柒柒心裏冷哼，沒有戳破他的謊話。
每個人都有秘密，她跟秦臻塵不熟，並不想對他過多了解。
她拿起那份文件仔細翻看。
這是一份婚姻契約，存續時間為一年。
一年期內，她楚柒柒跟秦臻塵（甲方）保持婚姻關係，作為妻子履行義務，包括但不限於出席一些家宴，或者商務宴會。
秦臻塵作為甲方，滿足她所有的物質需求，並在一年後，給她兩千萬作為答謝。但她也需要保證不泄密甲方的身體情況。
看起來協議內容在物質條件方麵，還是很偏向她的。
但楚柒柒挑了挑眉。
這段婚姻，她原本就沒報多大期望，更不想被束縛。
昨天晚上，她就管中窺豹，見識了秦家內部複雜的家族關係，自然是不想牽扯其中。
“我不……”
剛說了兩個字，秦臻塵含笑望她，“有什麼不滿意的，你盡可以開口。”
這是可以用來談條件的嘛？！
楚柒柒不滿，剛想開口，門外再次響起敲門聲。
聲音羸弱，帶著幾分心虛的膽怯。
楚柒柒快速收起合約，將協議書藏在沙發坐墊下。
秦臻塵瞥到她的動作，低聲發笑。
楚柒柒走之前，瞪他一眼。
打開門，過來的人是秦晗。
秦晗看到她，稚嫩的麵龐上浮現大大的笑臉，“阿姨好，我爸爸他睡醒了嗎？”
白白嫩嫩的小包子，笑起來露出小虎牙，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楚柒柒打開門，放他進去，“醒了。”
秦晗進來後，看到坐在窗戶前的秦臻塵，臉上的笑容越發真切。
烏灼灼的眼笑得彎起。
他昨晚不是做夢，爸爸真的醒了，以後都不會再躺到床上。
爸爸可以下床了。
小家夥看起來很是興奮激動，但進屋後，踱步走到秦臻塵身旁，雙手交叉規規矩矩地立在那裏，不動了。
睜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爸爸看。
楚柒柒走過去，聽到小家夥心滿意足地低低說了句，“真好。”
楚柒柒笑了，摸他後腦勺，“哪兒好了？”
小家夥被嚇了一跳，兩隻手趕緊捂住嘴，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心裏話不小心說出口了。
秦臻塵抬眼，側目看他。
秦晗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手足無措地指了指秦臻塵，然後小手遲疑地指了指她，最後是自己。
“有爸爸、還有阿姨，以後小晗也有自己的家庭了。”
他笑得很開心，跟偷吃了蜜一樣，還小聲地補充了一句，“小晗也跟其他小朋友一樣了。”
楚柒柒神色不自覺放柔。
本來剛剛很堅定的那個想法，忽然有些鬆動。
要是小家夥知道，自己期待的新家庭，明天就會破散，會不會很失望？
楚柒柒摸摸他小腦袋，手剛拿下來，被小家夥抓住。
隨後手裏被塞了顆硬物。
球狀體，帶水果清香。
“阿姨，這是小晗最喜歡吃的草莓糖。祖母每天隻讓小晗吃一顆，小晗攢了很久才攢到的，現在把它送給阿姨，當做禮物。”
秦晗送了她一顆糖，接著遞給秦臻塵一顆，“還有爸爸的。”
“現在，阿姨跟爸爸都是小晗最重要的人啦。”
小家夥亮晶晶的眼盯著他倆看，赤誠又歡喜。
秦臻塵低垂著頭，指尖撥動那顆糖果，神色不明。
楚柒柒看看秦臻塵，再看看小家夥，總不能讓小家夥的心意落到地上。
她微笑著道：“阿姨很喜歡這份禮物，謝謝小晗。”
秦晗滿意地笑，又去偷瞥秦臻塵的反應。
秦臻塵將糖果放到桌子上，推著輪椅進入臥室，關上門。
那一聲關門聲，悶悶地響在小家夥的心坎上。
小家夥站在客廳裏，迷茫無措地眨眼。
楚柒柒在心裏罵那個男人，一個大男人給小孩子使臉色，也不害臊。
一邊蹲下身，細心哄著小孩。
過了三分鍾，秦臻塵推著輪椅從臥室出來，身上的睡衣換成寬鬆的家居服。
秦晗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忽然想到什麼，“蹬蹬蹬”地跑進衛生間。
從裏麵出來時，手裏端著一塊擰幹的毛巾。
“爸爸，小晗來給你擦臉。”
秦臻塵躺在床上這四年，秦晗經常會過來給他擦臉擦手。
所以這些動作，對他來說很熟悉，也沒覺得有異樣。
當然，他現在這樣的親昵，也有討好秦臻塵的意思。
他想跟爸爸多親昵一點，想讓爸爸多喜歡他一點。
秦臻塵淡漠的眼，自上而下看著他，微不可查地聳眉。
冰冷的眼神，看得秦晗的手僵在半空。
父子對視半天，最後秦臻塵硬邦邦地扔下兩個字，“謝謝。”
隨後推著輪椅，越過小家夥進衛生間。
秦晗肉眼可見的，小臉都垮下來。
嘴一癟，眼睛水汪汪的。
卻倔強地盯著衛生間，不肯移開視線，仿佛要把門板給盯穿了。
楚柒柒歎了口氣。
秦臻塵到底在使什麼性子啊？欺負一個小孩，他很有成就感嗎？
等秦臻塵再從衛生間出來，小家夥第一時間跑過去。
帶著股不服輸的勁兒，悶聲問他，“爸爸很討厭小晗嗎？”秦臻塵眉頭皺得更緊，生硬地吐出三個字，“不討厭。”
但也絕對談不上喜歡。
現在的秦晗，對他來說，就像是出門買東西，商家硬是要“買一送一”附帶的贈品。
沒有可以，有了好像也不影響。
事實很殘忍，秦晗連勾起他“討厭”的情緒波動，都達不到。
小孩子最敏感，秦晗盯著他，忽然就眼眶熱氣騰騰的。
在眼淚快出來前，他快速低頭眨掉淚珠。
“爸爸就是討厭小晗，不喜歡小晗送的草莓糖，也不喜歡跟小晗說話，還不喜歡小晗接近你。”
“爸爸你一醒來就變了！你不愛小晗！”
最後近乎自暴自棄地吼出那一句，小家夥淚意奔湧。
秦臻塵感到頭疼，抬了下手，但小家夥氣惱地扭過身子。
秦臻塵無奈，目光看向楚柒柒，尋求外援。
楚柒柒瞪他，牽著秦晗去臥室低聲哄著。
秦晗哭聲終於止住，人可憐巴巴地小聲打哭嗝。
楚柒柒心疼地給小家夥抹眼淚，“小晗不哭啊，爸爸隻是不會跟你相處，他心裏其實很愛你的。”
“真……真的嘛？”秦晗半信半疑。
“當然！他可是你親爸爸，這世上有不愛孩子的爸爸嗎？”
楚柒柒好不容易哄得秦晗聽下哭聲，出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