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生產

相較於江離珺病房中的完全黑暗,醫院走廊中的照明燈幾乎可以用刺眼來形容。不過,關楚綺還真的是應該謝謝這近乎刺眼的燈光。因為,在這樣的燈光照射下,關楚綺陡然間發現自己褲子上濕濡一片——她可能是,快要生了。

關楚綺幾乎不敢相信在這樣的時候她還能保持絕對的冷靜。她靠在走廊的牆邊,靜靜的等待著這一波疼痛過去。待痛感稍微不那麼強烈之後,關楚綺緩慢的向距離最近的值班室走去,同時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遲婉。

電話響了好久才接通。關楚綺咬著牙抵抗著再次襲來的疼痛——她發現疼痛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劇烈。她深吸一口氣,盡量吐字清楚的說,“我、好、像、要、生、了!”

這句話不僅僅說給電話那端的遲婉,也說給麵前的值班醫生。果然,兩個醫生的反應速度比遲婉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立刻就著手聯係婦產科的醫生。而遲婉還在疑惑著。

明明上次她隻是在心裏小小的期望了一下孩子快點出生,難道這麼快就應驗了?這該不會是她做的夢吧!

可是,現實就是現實,與夢境之間永遠都有很大的差距。別的關楚綺不知道,她隻知道,如果真的是在遲婉的夢裏,她生寶寶的時候絕對不會這樣的……疼!

“啊——”關楚綺終於忍受不住,叫出聲來。

一旁的醫生還在繼續觀望中,“還差一點宮口才完全打開,再等一會兒才能送進產房。快來計時,時間太長宮口還不開就要打催產針了!”

原來……現在還不能夠進產房嗎?關楚綺幾乎就要崩潰。她覺得自己已經熬過了人生最痛的時候。

可是,現在居然被人告知還不能夠進產房?

關楚綺緊緊閉上了眼睛,等待著下一波疼痛的襲來。很快的,更加劇烈的疼痛從小腹傳遍了她的四肢百骸。關楚綺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咬緊牙關抵抗著語法劇烈的疼痛。

這個時候,她瘋狂的想念江離珺。如果他現在能夠陪在她的身邊,他會做些什麼呢?

他大概會緊緊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念著“我在”,或是安慰她“很快就過去了”。他會不會一直對她說“我愛你”呢?

關楚綺在心中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之前他都很少說“我愛你”的,更何況在這種時候,還要在她耳邊一遍一遍的念,這基本是不可能的。

這樣想著,關楚綺幾乎能夠想象得到他心痛的表情和別扭的樣子。對了,看她這麼難受他卻一點都幫不上忙,堂堂江家大少爺一定會很暴躁的。這樣想著,關楚綺居然能夠在這樣劇烈的疼痛中笑出聲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發現,江離珺居然有止疼的作用。她腦子裏想象江離珺樣子的時候,不會覺得疼痛難以忍受了。

在關楚綺已經找到了能夠獨自克服疼痛的辦法後,遲婉和汪海才急急的趕了來。同時趕到的還有紀晏磊和朱可婷兩個人。

這個陪產的團隊著實有些怪異。產婦的老公不在,閨蜜和朋友卻紛紛出現,陪產的人臉上的表情還都有些的……凝重。

朱可婷是最擔心的一個。她太知道現在關楚綺的身體狀況了。並且,同樣作為一個女人,她也知道生產的時候產婦的壓力有多大,尤其是在老公不在身邊的情況下。

關楚綺的本身的狀態也不適合生產。她最大的症結在於心理狀態的不穩定。這種心理狀態的不穩定已經導致了她身體狀態日趨下降。

並且,她的心理狀況就像是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可怕的是在爆炸之前,沒有人能夠準確的預測到爆炸的傷害到底有多大,會波及的範圍有多廣。

紀晏磊看著麵色蒼白躺在床上的關楚綺,心中不禁蔓延開一陣陣的自責。索菲亞對關楚綺講了許多過分的話,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關楚綺這段日子以來每次都在深夜裏去探視江離珺,盡量避開和索菲亞共處,這件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但是,他卻佯裝不知道的任其發展著。其實,他之前也存了些許再給索菲亞一次機會的念頭的。

他知道江離珺和關楚綺之間的感情很深。但是他更知道自從關楚綺出現在江離珺的身邊,給他帶來的幾乎都是傷害,不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

他已經記不清江離珺有多少次因為關楚綺暴跳如雷。也記不清這到底是第幾次江離珺因為關楚綺被送進了醫院。並且,更重要的是,他們兄弟二人甚至因為關楚綺的緣故曾經出現過隔閡。

雖然紀晏磊知道這些事情不能夠算作關楚綺的過失,她也不想要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她不殺伯人,伯仁卻實實在在因為她而死了。

從關楚綺的角度講,江離珺也確實不能夠算作是一個很好的人選。關楚綺驕傲、倔強,她需要一個在精神上能夠給她支撐,能夠全心全意愛她的男人。而江離珺……並不是十分合適。

因此,這些日子他甚至想過,若是兩個人徹底分開,對彼此也未必百害而無一利。畢竟時間會衝淡一切,最初的痛苦可能會在幾年後徹底消失。這樣,兩人就都有了新的生活。

可是,現在的狀況讓紀晏磊認識到自己的最初的想法有多荒唐!這個女人現在肚子一個人躺在床上,即將誕下她和江離珺共同的孩子。他們之間已經不僅僅是愛情了。他們之間早就有著血肉的聯係!

紀晏磊沉默的站在屋子的角落裏,現在的他,根本沒有辦法麵對還在陣痛中的關楚綺!

汪海雖然並不像朱可婷和紀晏磊一樣知道內情,但是他從兩個人臉上的表情上就能夠感受到事情的不同尋常。遂隻站在遲婉身邊,不言不語。

大概,這來陪產的四人中,隻有神經大條的遲婉是真心高興的了。隻要關楚綺生下孩子,她就肯定不會再胡思亂想,再想要離開了!

沉浸在疼痛中的關楚綺感受不到病房中稍顯異常的氣氛。她滿心滿意想的都是江離珺。想著他的笑,想著他的溫柔,甚至想著他冰冷的怒氣和與她吵架的樣子。

關楚綺現在才知道原來極度的思念一個人是會讓人變得擁有無窮力量的。她之前還遺憾他們之前沒有多少甜蜜的回憶。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在記憶中有江離珺的存在就是一件極度幸福的事情。

能夠在記憶中有著那麼多關於愛著的人的回憶,原來竟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關楚綺不由得流下了幸福的眼淚。眼淚溫溫熱熱的,從她的眼角滑落,很快就滴進雪白的枕頭裏,被枕頭所吸收。

不知過了多久,又一次疼痛襲來,她聽到有人快速說到,“可以了!快將這位產婦送進產房!”

江璃珺在昏迷中也並不安穩。他就像是進入了一個永遠醒不過來的沉睡中。但是,在他永遠在不間斷的做著各種各樣的噩夢。他掙紮著想要醒過來,卻總是又掉進了另一個噩夢裏。

他總是會夢到當天的場景,夢到他依舊被那些人追殺,隻是結局卻不盡相同,但大多都是不好的結局。

江離珺甚至覺得他其實是醒著的。因為他有意識。每次做完類似的噩夢之後,他都會覺得關楚綺還是和他在一起的,他甚至能夠感受到關楚綺手掌上的溫度。

隻是這一次,噩夢的結局有些奇怪。他依舊被那些人追殺,可是那些人卻在將他團團圍住的時候將視線牢牢鎖緊了車內。緊接著,他就聽到為首的那個人低聲喊,“快進去救她,搞不好就是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說的是關楚綺麼?他想要回頭看看車內的情況,可是脖子卻是僵硬的可以,怎麼也轉不過去。接下來,他就聽到身後引擎發動的聲音。關楚綺依舊開著那輛車,疾馳而過,卻在不遠處突然掉了頭,緩緩的開到他的麵前,他也得以看到車內的情況——

原本的私家車突然變成了火車,關楚綺被好多人舉過頭頂,抬了起來,雙手死死抓住火車頂部的行李架。而抬她的人,就是剛剛還在他麵前包圍他的人。

他看到關楚綺的肚子上緩緩滲出血來,血越滲越多,越流越快,幾乎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水柱。關楚綺在車內癡癡的望著他,對他說,“離珺,現在你安全了……”

他看到血越來越多,漫上了車廂,在車廂內積了小小的一層血。然後這些血緩緩的上漲,掩住了那些人的口鼻。他想衝過去將關楚綺帶回來,卻發現腳下像是生了根,怎麼也挪不動分毫。

他大喊著,想要讓關楚綺自己下來,可是她根本不理會他,口中兀自說著,“離珺……其實你根本不信我……你永遠也不信我……”

然後,江離珺就看見血流的速度逐漸消失,她肚子上也慢慢的沒有了血的痕跡,隻是……她的小腹又恢複了原來的平坦。

江離珺腦中“嗡”的一下——她的孩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