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瑞陽緩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兒。他伸手捂住臉，還是不肯認錯。
“我媽太武斷了，我知道她疼我，但她從來都沒尊重過我的想法。”
保羅氣得差點嘔出了一口老血。
大概是因為酒精容易催人的情緒，他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突然在想他還是嬰兒的時候，媽媽將他抱在懷中，是不是也曾有過片刻的溫柔呢？
現在他長大了，他卻再也看不見了。
他們母子的緣分如此淺薄，淺薄到他甚至不記得她的樣子。
徐瑞陽還算個有原則的人，雖然喝了酒但是也沒喝多少，拿著筷子不停吃菜。
這期間他的電話響了很久，不用說都知道肯定是他媽媽打的。
吃飽喝足，夢娜又勸他說，“趕緊接電話給你媽報個平安，別讓她在家瞎著急。”
現在已經淩晨一點多了，這時候還在外麵晃蕩，他媽媽肯定都要急瘋了。
徐瑞陽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接了，隻是十分冷淡的喂了一聲。
徐媽媽在那頭劈裏啪啦，一堆話全都湧了出來，“瑞陽，你現在在哪兒啊？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你先回來，我們再說別的好不好？”
“我現在很好，你不用管我。”徐瑞陽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你這個孩子真是。”徐媽媽也是著急了。
“怎麼能這麼說話呢，我不管你誰管你？媽媽就是說了你兩句，你怎麼還鬧離家出走了，我怎麼能不管你呢，是不是？”
“從小到大，你想要什麼我沒給你，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媽媽的感受？”
徐媽媽還在不停的念叨著，徐瑞陽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不過他並沒有掛電話，而是臉色冷漠的聽著她喋喋不休。
徐媽媽一個人說了很久的話，徐瑞陽一直聽著，直到最後，他才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媽，從小到大，我求你什麼事情，你有哪一件事答應過我的嗎？”
“現在我已經20多歲了，我有自己的判斷和選擇，你能不能不要在替我做選擇了。”
頓了頓，他先開口道，“因為我真的很煩。”
徐媽媽愣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表示妥協，“你在哪裏？我去接你回家。”
“不用了，我現在不想回去，我和朋友在一起。”
徐媽媽沉默了一會兒，徐瑞陽這才掛了電話，然後抬頭看向這邊的另外三人，“你們看，我媽就是這樣。”
三人對視一眼，保羅的臉色還是有些臭。
倒是肖恩嗬嗬笑著打了圓場，“算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徐瑞陽悄悄瞥了一眼夢娜，趕緊笑著上前道，“我去結賬。”
可他摸遍了渾身上下，等老板爆出了數額時，他的臉漲得通紅。
因為出來的急，他沒有帶太多錢。
保羅什麼都沒說，默默的把錢給付了。
“一個大老爺們，等什麼時候經濟獨立了，再談人格獨立吧。”
徐瑞陽的臉漲得更紅，他發現他和夢娜的距離真的很遙遠。
現在他還是個學生，以後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可夢娜卻早已踏入社會，他們兩個人看到的聽到的，已經是兩個世界了。
付了錢之後，徐瑞陽就沒了去處，肖恩隻好開車送他回家。
保羅和孟達就在唐向暖那邊，將他這個陌生人帶回去是不太合適的。
雖然分別之前，夢娜還是上前拍了拍徐瑞陽的肩。
“自己的媽媽總是為兒子著想的，她說那些事並沒有惡意，你回去和她好好聊聊。”
徐瑞陽點點頭，眼神有些黯淡。
就在這時，手機收到一條短信，並不是他媽繼續嘮叨他的電話，而是一千塊錢的轉賬。
徐媽媽什麼都沒說，卻還是擔心兒子在外麵的安危，特意給他打了錢。
那一瞬間，徐瑞陽的心又酸又澀，滿腔的怒火都泄了出來。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急忙轉身又跟夢娜解釋。
“那個我媽媽她對你也沒有惡意，她這個人就是太謹慎了，你千萬別介意。”
夢娜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不用說這些，我並沒有怪她的意思。”
徐瑞陽看著她臉上的笑容，神情再次黯淡了下來，“那就好！”
4月的風帶著些暖意，雖然溫度還不高，可終歸已經回暖了。
唐向暖今天晚上做了個噩夢，她夢見了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她的孩子離她而去的情形。
讓她滿頭大汗的驚醒的時候，心跳如擂鼓緩了好一會兒。她轉過身，這才發現黑暗中有個人也坐起來，在默默的看著她。
他的目光那樣柔，一下子就將她的悲傷，全都隔離在了外麵。
她深吸一口氣，一重新躺下來。
“做噩夢了嗎？”陸霆琛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唐向暖點點頭，“是啊，到清明節了，我夢到他了。”
“別胡思亂想，明天我們就去紀念他。”陸霆琛輕聲安慰著。
唐向暖的眼神還是有些恍惚，夢醒之後，她的思緒也清醒了很多，“如果他還在，現在應該五個月大了。”
“不知道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
陸霆琛將她抱得更緊了些，“無論男孩還是女孩，都是我們的孩子。”
“你說他離開的時候是不是特別恨我？覺得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沒有，他知道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唐向暖輕輕歎了一口氣，“我確實不是個好母親，一點兒保護和溫暖都沒給過他。他選擇投生到了我的肚子裏，我卻連他睜眼看這個世界的權利都沒有給他。”
陸霆琛低頭輕輕吻過她的發端，眼眶有些熱。
這段時間，他何曾沒有過午夜夢回的時候。每次想起那個血泊裏消失的孩子，他的心就疼的不能自已。
唐向暖睡不著了，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
其實她並不是一個大方的人，有時候她想起那件事的時候，也會憤恨和責怪，包括陸霆琛，她心裏也有怨的。
她並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可以把她的孩子徹底從她的生命中抹去，然後滿麵笑容的原諒那些人和事，原諒那個背後那個推波助瀾的凶手。
陸霆琛夜失眠了，他的心頭裹著濃濃的憂愁。
唐向暖躺在床上，以為會失眠到天亮，卻不知什麼時候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