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船上的人必須穩住,他們的繩子不能鬆開,否則就會更糟糕。
胡誌文的家屬因為在河邊哭了一場,人都越來越焦躁,捕撈隊也堅決不鬆口。
胡誌文的屍體都泡的發白,隨著海浪不停地沉浮著,屍體還維持著救人的那個姿勢……河邊微風拂過,掀起漫天的黃沙,這個世道從來就不是非黑即白,涇渭分明。
夢娜沒過多久就回來了,唐向暖見了她低聲問道:“怎麼樣了?”
她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有難度,今天過不來。”
唐向暖愣了愣,保羅這時候也走了過來,他點了點頭,顯然報警電話已經打過了。
岸上人和河裏的人依舊還在拖延時間,說好了一個小時就會出警,可是過了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天色漸漸暗下來,卻還是沒看見警察過來。
眼見著一下午的時間就白費了,捕撈隊看他們交不起錢就決定放棄打撈,家屬們在岸上哭天搶地,可他們卻沒有絲毫的同情心。
夕陽西下,太陽帶走了地麵上最後一絲溫度,天色慢慢暗下來,胡家人哭著上了一些紙錢,一聲一聲哀嚎著胡誌文的名字。
側眼望去,那一片火光之中,是一張張被生活腐蝕的臉,上麵布滿了愁容,眼中死寂般的沉默,灼痛了唐向暖的眼睛,他們何其無辜。
捕撈隊已經在準備扯繩子了,胡誌文在水裏泡了三天,最終還是沒有等來入土為安的那一刻,家屬們全都亂成了一團。
剛才還拜托唐向暖幫助他們的胡老爺子,突然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暈死了過去,大家又是哭喊著叫救護車,亂成了一鍋粥。
就在這慌亂的時刻,趁著大家注意力都在胡老爺子身上,一個40多歲和胡誌文年紀差不多的女人,悶著頭就衝到了河邊。
唐向暖眼尖地發現了她,立刻大聲喊道:“趕緊攔住她!不要!”
站在女人旁邊的人還沒回過神來,保羅已經箭一般的衝了過去,像一隻銳利的網牢牢抱住了女人的腰。
這會兒她一隻腳已經懸空,再晚一步,就算再晚一秒,她肯定就已經投入這滾滾的秋水河之中了。
“救援隊呢?救援隊為什麼不來?警察又在哪裏?”唐向暖十分著急地怒吼著看夢娜,“陸澤到底是怎麼說的?”
“這些事情恐怕不會報到陸局長那邊去。”夢娜解釋了一句。
唐向暖這才明白,這件事有人從中作梗,帶來的人都被攔住了,河上的這群惡霸,簡直就是喪盡天良,可惡至極。
她一把奪過了旁邊人手上拿著喇叭,衝到了前麵,直接對著那些正在收繩子的捕撈隊說:“先不要收,錢我給你們,趕緊把人弄過來。”
此言一出,蹲在岸邊的胡家人全都愣住,呼喊聲一瞬間消散,旁邊圍觀的人群也都議論紛紛,最喜出望外的就是那群原本什麼都沒得到的捕撈隊了。
他們拿起一盞燈,直接打在了唐向暖點上,強烈的燈光照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錢我們要親眼看見才行,再給你一個小時去湊齊。”河上的人十分謹慎的說著,
唐向暖咬了咬牙,在自己身上渾身上下摸了個遍,她今天沒帶銀行卡,那麼多錢她也不可能全放在身上,一個小時的時間完全來不及……似乎看出她的為難,夢娜上前扯了扯她的衣服,小聲道:“太太,我帶了卡,我現在可以去取,你和保羅在這邊等我。”
唐向暖這才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去吧,我明天就還給你。”
夢娜轉身開著車去了銀行,保羅和唐向暖一起安慰著那些喜極而泣的胡家人,兩邊僵持了好些日子,最終卻還是對那些惡霸服軟。
旁邊圍觀的群眾有一些不甘,還有一些勸他們息事寧人,也不再多說什麼。
還不到一個小時,夢娜就拿著錢過來了,用一個紅包裝著遞給了唐向暖,唐向暖連忙舉了起來,將裏麵紅彤彤的鈔票露出了一角:“現在看到了吧?可以撈人了吧?”
船上的人卻依舊一動不動,唐向暖頓時急了:“你要的錢我們已經湊齊了,你門還想幹什麼?”
“我們可是在船上守了三天。”船上的人不依不饒的說著。
那意思就是再明顯不過,他們現在後悔了,所以要加碼,兩萬塊錢他們依然不幹。
岸上的不少人都十分憤怒,這麼貪得無厭的人著實可恨,他們什麼話都罵了,也譴責了,可船上的人那些人卻厚著臉皮一點也不臉紅。
胡家人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放棄胡誌文的屍體,無論需要幾萬他們都不撈了,也不需要好心人在幫他們籌集善款了。
這幾天的拉鋸戰下來,所有人都心力交瘁,他們不知道是該怨這世道,還是應該怨自己的無能。
船上的人見狀,頓時惱怒了起來,氣的直接解了繩索,原本掛在船舷邊上的胡誌文就這樣隨著水流飄走了,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了漩渦裏。
唐向暖喉頭一哽,像是堵了一塊石頭一樣壓的難受。
胡家人跪在河邊哭了好幾場,最後船走了,人也都散了,一陣夜風吹過,連焚燒的紙灰都被吹走了。
胡誌文就像是從來沒在這條河邊出現,也從來沒有縱深一躍救過那個溺水的少年。
“你說現在的人都是什麼價值觀?為了錢,連一點良知都沒有了嗎?”唐向暖看著窗外的夜色,沉沉歎了一口氣,他們這麼做,就不怕那些冤死的人午夜夢回的時候來找他們嗎?
夢娜聽了那些話,咯咯笑了起來:“那群喪盡天良的,他們還他們有什麼好怕的?再說了作惡多端的人不會怕鬼魂,反而那些鬼魂怕這些惡人。”
唐向暖一臉的蒼涼:“這幾天估計我又吃不下,睡不好了。”她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出現那具泡白了的屍體緩緩墜入漩渦的場景。
那種深深的絕望和無力感,除了胡家人之外,其他人也都體會到了。
還有那個被救的少年,為什麼他自始至終沒有出現?像胡誌文這樣見義勇為的人,結局居然是溺亡。
這些問題一個個纏繞在唐向暖心頭,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慢慢睜開眼,夢娜看見他有些異樣的表情開玩笑的問了一句:“太太怎麼了?難不成胡誌文的鬼魂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