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璟琛身著襯衣西褲坐在病床邊，低頭閱覽平板上的郵件。
病房內光線柔和，將他淩厲的淪落都柔化了幾分，半垂的眼眸更沒有昔日的涼薄，與溫文儒雅的席昱楷更像了。
不過很快，江曼白就反應過來，嘴唇翕動，“璟……璟琛？”
席璟琛動作一僵，心底各種情緒奔湧衝撞，但在他抬眸看去的瞬間皆收斂一空，聲音平穩無波，“醒了，還有哪不舒服？”
說話間，他放下平板，起身去按呼叫鈴。
江曼白條件反射地抬手阻攔，誰知手上還紮著輸液針，疼得她抽了一口冷氣。
席璟琛眉頭一蹙，捉住她的手摁回床上，“別亂動。”
這話說得嚴厲，力道卻輕柔至極。
江曼白對上他的目光，竟然不知所措，脫口而出一句，“對不起。”
席璟琛恍若未聞，慢條斯理坐回去，麵上冷靜得仿佛隻是在處理一件公務，“為什麼要自殺？”
聲音飄出門縫，宋晗玉開門的手登時頓住，又往回拉了拉。
她轉身朝一旁的保鏢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暫時避開。
VIP病房外附帶一個客廳，保鏢們直接退到客廳入口。
良久的沉默，江曼白遲遲沒有回答，躺在床上兩眼放空。
席璟琛麵無表情等待。
病房內猶如冰窖一般，萬物凝固。
宋晗玉輕歎一聲，正想推門進去，席璟琛再度發問，“席氏的財務報告在哪。”
這次江曼白終於有了回應，右手顫顫巍巍抬起，“床頭櫃，最下麵一層。”
席璟琛避開輸液管，在她腕上輕輕一壓，眼神諱莫如深。
無需言語，江曼白就放下手不動了。
隻是，看著席璟琛拿出文件時滿臉寒意，她還是忍不住解釋道，“醫院人多眼雜，我是怕席鶴軒的人趁亂偷走，才把財務報告收起來。”
席璟琛一頁頁翻看文件，並沒有應聲。
江曼白張了張口，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倒是臉上血色更少了一分，唇瓣發顫。
往複數次，她才吐出那些難以啟齒的話，“席鶴軒用我和、和老爺子的照片威脅我，讓我偷出席氏的財務數據……我不願意，可是我更害怕那些事情爆出去會影響你……媽媽實在是走投無路了，隻有在一切爆發前自殺才能阻止他……”
母子之間化膿的傷被江曼白親自挑破，話說到一半，她就紅了眼眶，強忍著哽咽的嗓音沙啞到極點。
席璟琛從沒有見過這樣她。
席昱楷還在世時，江曼白與他相敬如賓，如一朵高嶺之花，美麗又冷漠，遊離在這個家庭之外。
事故發生之後，她也沒有流露任何脆弱，冷靜而迅速地攀上席老爺子，讓所有人對她心懷忌憚，敬畏有加。
可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的江曼白，如今居然會為了保護他席璟琛而自殺，為了他淚眼凝噎。
席璟琛合上財務報告，本該在內心作祟的憎惡並未出現，麵上的冷峻深沉無聲消退，“別再做這種傻事。”
江曼白搖搖頭，眉心深鎖，“現在重要的不是我，是席鶴軒那邊。他要求我今天就給他財務數據，可是……”
席璟琛不緊不慢地輕敲著平板屏幕，垂目沉思。
強烈的日光從窗簾縫隙劈入，正好落在他右眼，忽明忽暗浮動。
這一幕波詭雲譎，江曼白都不自覺噤了聲。
“媽。”宋晗玉看不下去，推門而入，坐在床沿為江曼白掖了掖被子，“其他事情交給我和璟琛解決，您別操心了。”
話落，她暗暗踢了一下席璟琛的鞋。
席璟琛回過神來，起身站在一旁，身形挺拔如鬆。
他朝江曼白微微頷首，“您好好休養，我們會善後。”
宋晗玉眉眼彎彎對江曼白揚起笑，也起身準備出去。
“等等……”江曼白一把拉住她，卻緘默無語，視線在他們二人身上快速逡巡，似乎在做什麼心理鬥爭。
宋晗玉軟聲問，“怎麼了？媽。”
江曼白深深呼吸，越過她看向席璟琛，“還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們說。”
席璟琛眉眼微動，偏頭迎上江曼白的目光，隻看見數不盡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