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門口的旁支親友們都鬆了一口氣，低聲關心著湊上前，想在席彥祥心裏留點印象。
“都出去。”席彥祥有氣無力擺手阻止眾人的步伐，隨後一偏頭，略微渙散的目光落在席璟琛身上，“讓我們單獨說說話。”
“是。”
陳管家第一個應聲，帶著醫生向外走，順便攔住其他人，請他們出去。
在場的人皆表情微妙，眼神交換間沒一個不在盤算。
席老爺子這種態度，是不是意味著席璟琛繼承席家指日可待。
很快，房門關閉，室內隻剩下爺孫二人。
席璟琛依靠輪椅望著窗外細雨，側臉陷入晦暗的光影中，透著冷漠和懨氣，仿佛根本不在意席彥祥要說什麼。
直到他聽見席彥祥喘息著呼喚，“振輝。”
席彥祥眉間皺紋縱生，一皺眉便麵相凶厲，隻是此時渾濁的雙眼一片悵惘，流露哀傷。
他就這麼看著席璟琛。
席璟琛眉梢微揚，“爺爺，你叫我什麼？”
“振輝。”席彥祥就像聽不見爺爺兩個字，蒼老枯瘦的手在空中一揮，產生了幻覺般胡言亂語，“我不想喝水，你也別跟我裝糊塗。”
席璟琛眯了眯眸，審視老人的表情，“我是振輝？”
“不然呢？！”席彥祥忽然揚起聲，狀似生氣，橫眉豎目，“你到現在還想蒙騙我嗎？當年你衝動之下害死昱楷，現在果然遭報應了吧。”
席璟琛身形驟然僵硬，麵色冷到極點。
“可是一切都晚了啊。”老人眼角的皺紋被淚水濕潤，神色變得呆滯，雙手都在哆嗦，“昱楷回不來了，你也死了。我老糊塗，居然為了你這個不孝子委屈了璟琛那麼多年，他可是昱楷留下的唯一一個兒子啊……”
席璟琛一隻手無意識地緊扣輪椅扶手，指節泛白，筋絡繃起。
那英挺的輪廓都在雨幕前顯得冷硬，似乎有什麼情緒在空氣中無聲又濃烈地釋放。
席彥祥還在床上絮絮叨叨，對著他責備席振輝，流下鱷魚的眼淚。
可席璟琛一個多餘的字都聽不進去，竭盡全力才遏製住當場翻臉的衝動。
“振輝，你快去給昱楷道歉，去給璟琛道歉。”
老人又開始一撥胡言亂語時，席璟琛終於動了，渾身上下都像鏽化的機器，行動因為克製憤怒而滯澀，半晌才抽出床頭的紙巾，為席彥祥擦掉眼淚。
“爺爺。”他下頜線緊繃，一身純黑的西裝和襯衣，整個人深沉陰鬱，“我不是大伯父，我是席璟琛。”
席彥祥白發蒼蒼，滿眼血絲，劇烈搖頭，“振輝，你別再騙我了，快去跟璟琛坦白認錯吧。你去自首，去自首！”
席璟琛把紙巾扔進垃圾桶，緩緩回頭，滿臉悲慟暴露在老人視線中，“大伯父已經死了。”
席彥祥魔怔一般的低語戛然而止，隨即爆發一陣劇烈咳嗽，蒼老的麵目漲紅，氣息也斷斷續續。
席璟琛揚聲喚來醫生，等到老人的狀況平穩昏昏欲睡，他才離開房間。
走廊上，一眾親友頂著關切的麵具擠擠攘攘。
而席璟琛半垂眼皮，薄唇緊抿，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讓其他人自發地退避兩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