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著沒有再追問什麼,感情久了就會覺得如果太過追究得失到最後隻會讓自己更不好過,而我現在要把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的,就算我現在生氣委屈,但是終究有一天我會把一切的一切都贖回來,用我自己的方式,用她難受的方式。
晚上回家的時候氣氛有點尷尬,我知道姐姐心裏很憋屈,我也知道她看到我和林振風說說笑笑的時候想要把我殺了,但是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結果不是嗎。我在她身上失去的東西要一點一點補償回來。
姐姐的廚藝很不錯,這讓我有些些的不好意思,她一個人就把一大桌子的菜給做好了,在我和林振風還在飯廳裏看電視的時候,晚飯已經呈現在我們麵前了。
“今天我們必須喝點酒,為了我重新找回幸福幹杯。”我說著拿出了啤酒杯,偷偷睥睨了姐姐,她仍然在笑著,隻是我可以看到她眼睛裏的苦澀。
這種苦澀,我有過,我在這樣的環境裏就容易傷感,我總是很容易就想到以前的事情,我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當我在外公外婆家裏的時候一切都是不一樣的,我想到他們總是把最好吃的東西讓給我吃,我想到外婆總是害怕我冷把我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我想起我每次都像個球一樣的去學校的時候同學們調侃我的樣子。可是就算那個時候生活條件不是很好,就算那個時候我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土裏土氣的鄉村小女孩,我卻有著無比淳樸的內心。現在我卻要對著一些我不喜歡的人強顏歡笑,我是多麼地想念外公外婆,我也想念我的小舅舅,我最近老是很容易懷舊,我總是想著以前如果我可以勇敢一點決定自己的命運,是不是現在我就可以逃脫不快樂的局麵。可是我已經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了,我已經沒有任何的反手之力了。
吃完飯後我很乖巧地收拾碗筷,今天輪到我洗碗,在以前我總是很樂意不去管一桌子的殘菜剩羹,非要等到他們走得時候才去收拾,可是現在我很懂得自己的處境,一旦我做的有一些不讓人滿意,他們就會把這些東西挑出來,我太明白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態了,所以我要把自己裝飾得很乖巧的樣子。但是姐姐卻拉住了我,“你不是要喝酒嗎。我們喝。”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個時候外公外婆都還是在單位上班的工人,外婆為了賺外快睡在火車站的長椅上,那個時候我很心疼外婆,我還趁著外公不在偷偷跑到火車站去看外婆,那是傍晚的時候,我躲在一顆大樹後麵偷偷看著外婆,我看到外婆和同事很隨意地就坐在地上吃飯,她的雙手都是黑乎乎的煤粉,但是很顯然她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她專心致誌地吃著碗裏的飯,都沒有來得及跟旁別的同時說上話,那個時候我的眼淚就流出來了,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爭氣點,不讓外婆再這麼辛苦,後來我一個人偷偷回了家,外公一直以為我隻是去找同學,那後來的幾天我都鬱鬱寡歡,外公問我出了什麼事我都不說。
我那個時候把外公外婆看成了我生命中多麼重要的一份子,我以為我一定有能力陪在他們的身邊好好地孝敬他們,可是我還是沒能,奶奶的話在他們看來是最重要的東西,畢竟我還是老顏家的人,就算他們有多麼舍不得我,說放手的時候還是要放手。我一直很恨那些隨意就可以剝奪我幸福的人,他們總是因為自己的一個不願意或者不喜歡就能決定另一個人的幸福,我自認為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至少在那個時候我不是,可是當外公跟我談了很久很久的話之後,我才知道,人這輩子注定要經曆一些什麼,並不是所謂的不願意不想要就可以不去做,那是在我離開外公外婆的前一天,我流著淚的時候告訴外公我隻想決定自己的生活的時候他搖了搖頭,他說:“我現在沒有那個能力為自己決定什麼,我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顏家人始終是我最親的親人,我必須認清這個根,如果這個時候他們還是強留我,他們就是不仁不義。”聽了外公的話我沉默了,我不想讓外公外婆處在這麼不好的境地裏,更何況是所謂的不仁不義,於是我答應了,我答應了離開他們,去找自己當初拋棄我現在卻回來的所謂的根。
就算是現在跟外公外婆講電話的時候我都會想起自己那個時候的夢想,那個時候的夢想很純粹,隻是想要讓外公外婆可以以我為榮,可是現在我已經把這樣的夢想丟失了,我現在努力逢迎著一些我很討厭很討厭的人,我很不開心,可是我不敢告訴任何的人,外公如果知道我這樣委屈自己一定會傷心的,他曾經告訴我,這個世界上,隻要不影響到別人,你想坐得任何事情都可以去做,他說人生本來就很短暫,如果不及時去做想要做的事情,就會後悔。
現在的外公外婆都恨快樂,他們一起散步一起去買菜,一起做飯,我上次暑假去看到他們的時候覺得他們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伴侶,有誰可以一輩子相攜到老,又有誰可以記住當初的承諾不變卦,既然他們已經很快樂了,我的想法是不是矯情了,外公外婆有兒女承歡,他們都過得很不錯,我這個外孫女也很開心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以前為了錢財窘迫的時候,他們有自己的養老金可以頤養天年,我當初躲在大樹後麵的心情,其實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也許他們要的本來就不是大富大貴,他們要的不過是安平祥和。我多麼希望有一天,我喜歡的那個人也可以遵守他一生一世的諾言陪我到老,我們不用大風大浪,我們隻要油鹽醬醋地廝守到老就很足夠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外公外婆,會想起那兩個陪我在我最懵懂的時候度過最荒寒人生的兩位老人,他們如今已經白發稀疏了,他們甚至不會要求我學習要很好很好,他們也不會苛求我要處事圓滑,他們關心的不過是我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而現在我的處境卻是四麵楚歌,我的姐姐,我的奶奶,我的嬸嬸,她們要看我的笑話,他們巴不得我能夠在人前出盡醜,想到這裏我又突然恨起姐姐來,如果不是她,也許我現在可以過得很好,如果不是她一直以來的偽裝伶俐,也許我現在也可以擁有很好的寵待。
“喝就喝。”我說著坐下來。
我想起還不算很久以前林振風第一次牽我手的時候我羞紅了的臉頰,那個時候的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我也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我們兩個人擠在狹窄的樓道裏,他硬要牽我的手,可是我一直在掙紮,到最後他隻給我五秒鍾,在最後的一秒鍾我還是輕輕地把手放了上去,他一觸碰到我的手就突然變得很用力,他把我的手扭到他的背後,然後擁抱我,我被他嚇壞了,一直要逃脫,可是我逃脫不掉,然後我就怨恨地看著他,看到他自己乖乖放手。我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會那麼排斥和他的身體接觸,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他是怎麼說服自己對我這樣,可是現在想來,一切卻變得那麼寶貴,寶貴到就算隻是想都能笑出聲來。
我想到很久以前他會因為我感冒跑去買燕窩,雖然隻有七克燕窩,但是貴得可以讓他花掉一個月的零花錢,他在冬天的晚上騎摩托車到我家樓下給我送來,那個時候媽媽管的嚴,我不敢下樓,他生氣地說如果我不下樓就一直等,我害怕他做這樣的傻事,我隻好瞞著媽媽下了樓,剛到下麵的時候我就看到他站在風中像一隻困獸,他把那七克燕窩拿給我,捏了捏我的肩膀,說:“你身子骨這麼弱,再不好好照顧自己非得垮了不可。”那個時候我好感動,從來沒有人對我那麼好,席以參也沒有。
我想到前不久他還找到姐姐,帶著姐姐逛商場,讓姐姐幫我買我喜歡的衣服,花了不少錢,他還故意等在車站造成我們偶遇的樣子,這些事情不過是發生在不久以前,為什麼我就覺得恍如隔世,為什麼我竟然覺得我跟他隔了那麼多的時間。是不是放在時間裏的愛情注定要被時光消耗光,消耗到最後沒有了忍讓和疼愛,到了最後兩個人就算親吻或者擁抱都變得冷漠不安。
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找到一個為之傾心的男生,我可以忘記席以參給的痛苦,我可以在關心席以參的同時愛著我的男朋友,可是我忘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就算我抱著所有的期望,愛情的另一方如果不願意配合,如果不願意按照我的思路去做,我們給彼此的隻有痛苦。可是,為什麼,林振風連我的挽留都不想要,他走得這麼絕情,在安寧的麵前。這樣不就是明晃晃地彰顯了我的無能。
現在的我就算是想破了腦袋都不能想出林振風要的是什麼,也許他什麼都不想要,他隻是想要離開我,他隻是希望我可以不要再傷害他,那麼我除了成全沒有什麼可以做。
想著想著我就靠著窗戶睡著了,直到姐姐叫我吃完飯,叔叔和嬸嬸要來,我真心不喜歡他們介入我的晚餐,我隻希望安安靜靜地吃完一頓飯,不聽任何人的冷嘲熱諷,不去反唇相譏,可是他們總是可以在我心情本來就不好的時候煩我一煩,然後這個時候姐姐又變得無比重要,她又可以玩轉在複雜的環境之間遊刃有餘,同時又顯示出我的孤僻。
我的生活為什麼除了這些東西就不能有點別的新意,我好煩,在我過去的日子裏,我就是在日複一日的糾結和矛盾中完成了我的學業,現在終於有時間讓我逃離,終於有地方可以放置我的心情,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至於林振風,他不過是我人生中無法挽留的風景,既然如此,我就應該認,至於等下的二嬸,我還是可以裝聾充愣,不去想,也許我的人生可以過得清爽點。
可是生活把我變成了現在的模樣,那個時候第一次察覺到姐姐對我的不好時,是她把一整晚的湯潑到我臉上的時候,那個時候我想要知道的僅僅是為什麼她要這麼做,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一直對我很好很好的姐姐會突然不擇手段地傷害我,那個時候我甚至還想要隱瞞林振風一切,那個時候我關心的是姐姐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有而該如何麵對林振風。其實對於他,我完全可以找一個理由來推諉,可是姐姐今天的行為真的把我傷得很深。
感覺到外麵的門被打開了,弟弟很迅速地出去,我可以依稀聽到他們的聲音。弟弟說:“你趕緊去跟二姐解釋清楚吧。你至少也要跟她道個歉。”然後我再也沒有聽到姐姐說什麼話,而後就是姐姐進來了。
我背對著她坐著,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我今天這樣做確實是過激了,對不起。”
我仍然沒有說話,臉上的疼痛始終沒有消去,我覺得自己的神經似乎都被牽扯的很疼。
“我知道你很恨我,那就讓你恨吧,你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是你的事情,你可以告訴媽媽或者外公外婆我都沒有意見,但是我希望你能如實稟告事實,包括你剛才是怎麼對我出言不遜的。”姐姐說。
“為什麼?”我問。
“我說的很清楚了,是因為你的出言不遜。”姐姐仍然嘴硬著。
我知道姐姐的個性,我極清楚,不可能隻是因為我言語上的冒犯,要說這種冒犯,之前嚴重百倍千倍的都有,可是為什麼唯獨是今天。
“姐,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很親很親的親人,在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想如果我們能夠這樣一直下去就好了,可是在今天你徹底地打破了我的幻想。我知道不論如何我們是回不去了,你今天的行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促成的,雖然我不知道平素我在哪裏對不住你,讓你這樣對我,但是我要告訴你,我一直都沒有虧欠過你,我一直光明磊落。好了,既然你一直不肯告訴我為什麼,那你可以出去了,顏南方。”我說。
姐姐最終是出去了,她走的時候丟下一句話:“告訴你,我也沒有哪裏對不起你。”
我的眼淚流了出來。
是什麼讓我們走到了如此的境地,更何況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一定是哪裏出錯了,讓一向沉穩的她變得這麼暴戾。她這樣對我說不可能是不氣不恨的,可是我想知道事情的原因,就算從此姐妹做不成,我也不希望自己白挨這個羞辱。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是到底要不要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讓別人知道固然可以讓姐姐受到應有的責罵,可是如此一來在長遠上看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我再也不會為她著想了,我這麼做也並非是為了讓她逃避她該有的懲罰,我隻是在尋找一個很好的平衡點,這個平衡點在最大程度上對我有好處。
想了很久之後我打了個電話給林振風,我說:“你來找我吧,我等你。”
他似乎沒有晃過神來,說:“你當我是什麼,南音,我希望我付出的真心你能知道你也能體會。我今天本來有很好的興致,我已經想好了一個驚喜要給你,可是你剛才說的話都讓我心寒極了,我想我們都需要靜一靜吧,你也應該好好規劃規劃,我是不是真的應該出去,會不會打擾到你。”他的話句句都充滿了火藥味,以前這樣的情況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我突然有點難受,也許在很多方麵由於我的疏忽和不懂得為人處事,使得林振風對我有太多的誤會,而我從來不想著如何補救和解釋,所以才讓現在的他那麼猜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一定要來,我會告訴你所有的事情。”我說。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相信你。我馬上出去,你等我。”說完他掛了電話。
我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臉部被厚厚的紗布包了起來,露出來的兩個眼睛顯得無比的憔悴和疲憊,剛才還風光無限的我轉眼間竟然變成了一個包裹著白色紗布的醜八怪,想想都覺得搞笑,可是我的心裏真的很苦,我一直想不通的是為什麼自己竟然有一天也會變得這麼狼狽,而姐姐也像永遠都無法原諒我的樣子,不讓我有任何的機會可以責怪到她,態度冷漠得讓我覺得害怕。就算我很還害怕孤獨的日子,就算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找到一個可以再心靈上依靠的人,但是當那個我一直信任和愛著的人傷害我的時候,我也會義無反顧地收拾起傷春悲秋的心情,為自己披上厚厚的盔甲來抵禦一切傷痛的侵襲。
可是如今的姐姐用笑容隱瞞她的哀傷,她的這個樣子讓我有很大的滿足感,我喜歡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就像當初我剛剛知道她的對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