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越來越不會為媽媽辯解了,以前我還會為媽媽據理力爭,我會扯著嗓子跟奶奶喊,不要老是拿你那些錢在人前討功勞,我的媽媽她做的要比你多得多,每次我這樣說奶奶總是很生氣,她會氣鼓鼓地跟姐姐說,你妹妹怎麼跟你差那麼多,一點都不懂的感恩,也不懂得聽人說話,難道我們顏家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嗎。姐姐這個時候就會很氣憤填膺地站出來,把我斥責了一番,可是到現在我才知道其實姐姐很希望我有這樣的反映,她想看到奶奶責怪我的樣子,就像她一直很願意我出醜似的。
可是現在我不會這樣了,我要做的不過是吹捧奶奶的好,讓她真的覺得我說的是真的,然後她就會喜歡我,我實在不願意在看到姐姐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特別是在她不斷傷害我之後,我對她的抵觸和憎恨隻能一直增加。
“好了,現在廚房這些東西留給我來弄吧,你去客廳看電視。”奶奶說著挽起袖子就要開始做飯,我說:“我幫忙吧,您一個人忙不過來,現在我也長大了,不能老是靠著你們了,況且我也學了一些煮飯的技巧了,不能老是讓姐姐來做這些家務,這樣對她來說太累了。”說完我看了姐姐一眼,她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笑著,我能感覺到她的笑容下麵對我咬牙切齒的憎恨,可是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不是嗎,我就是要讓她憎恨我,我要讓她覺察懂到了我的排擠和侵犯,如果她能恨我一些也許我在麵對弟弟的時候不會這麼不好說話,我就可以跟她說我沒有想要傷害她,隻是她自以為是地認為我的討好是對她的威脅,雖然是自欺欺人,但是很奇怪,我把這個當做自己的安慰。
“好吧好吧,你也不用幫我什麼忙了,你隻要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就好了,以前高三的時候你都是一回家就往房間跑,我連你的麵都難見上,現在可好了,我們兩個人可以好好說說話了。”奶奶說。她每次都是這樣說著說著就能說道我的過去,說到我以前是如何地沉默寡言,在以前我也許會很生氣,可是現在我發現生氣什麼的在她眼中看來不過是一種寬慰,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人他們不會覺得讓別人難堪是一件多麼不好意思的事情,相反他們很喜歡體驗這種讓別人無能為力的快感,所以我為什麼要生氣,我的生氣隻不過是助長某些人的囂張氣焰。
“南音以前是不懂事,不過現在看來她乖了很多。”姐姐插話進來,我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每次這個時候姐姐都會很適時地插上一句話,來提醒奶奶我的過去,我懂,我都懂。
“是啊,以前真是不知道怎麼過來的,跟你們鬧得那麼僵我,我現在也覺得那個時候自己真是太傻了,不過經過一些事情我也想通了,跟我最親的還是你們,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了。”說著我遞給奶奶一個她一直在找的盤子。
“你知道就好,我們這個家撐到現在不容易,你作為小輩的更應該知道其中的道理,不然我們以前做的努力都是白費了,不過還好你們現在都明白,這樣我們之前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了。”奶奶笑著遞過那個盤子。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了姐姐,她以一種優雅的姿勢靠在門邊,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就糾結的心理,可是她的不動聲色讓我覺得很憋屈,我寧願她用以前伶俐的唇舌來諷刺我,這樣奶奶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居心,可是她隻是任由我說她沒有任何的反應,這點讓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我說,你們兩個人中誰去打個電話給你二叔,讓他晚上來這邊吃飯。”奶奶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跟我們說。
還沒等姐姐開口,我說:“還是讓我去吧。”說著我就到客廳去拿電話,可是我打的是二嬸的電話,我對二嬸說:“二嬸,奶奶從三叔那裏抓來了五隻兔子,晚上來我們家吃飯吧,大家正好可以聚一聚,我們好久沒見麵了。”
“不是吧,前兩天我們不是還見麵嗎?”二嬸的語氣很冷淡,我都能夠想象她在電話那頭冷若冰霜的樣子。
“今天二叔正好放假,就讓二叔和小堂妹一起來吧,我好久沒看到小堂妹了呢,上次在商店裏看到一款很漂亮的文具就買來給她了,正好可以拿給她。”我裝作沒有聽到二嬸說什麼,自顧自地說,因為我知道在廚房裏,有另外兩雙耳朵在關注我的一舉一動。
“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太假了吧你。”二嬸冷嘲熱諷道。
“你們不用太趕,等到二叔和你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再過來,我們也沒那麼快能夠把飯做好。那就先這樣了,拜拜。”說完我掛了電話,我深深吐了一口氣。
“二嬸說二叔今天有些事情,可能沒有這麼快。”我跟奶奶說。
奶奶答應了一聲,我進了廚房,跟奶奶說:“二嬸平時是不是不喜歡吃這種東西,她剛才抱怨大熱天的吃什麼兔子肉,還說不是很想來吃。”我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奶奶的表情,奶奶手中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我知道奶奶想的是什麼,奶奶雖然跟二嬸有誌同道合的嫌疑,比如兩個人很喜歡別人的屁股後麵說他人的壞話,又比如說話時的那股尖酸勁都是上下五千年難以見到的。但是奶奶對二嬸的不滿還是可以從她跟媽媽的談話中看到一些,她總是對媽媽嘮叨二嬸好吃懶做,連頓飯都做不好,讓二叔常常挨餓,她也經常抱怨二嬸娘家人的粗俗不堪,但是在二嬸麵前她卻笑顏如花。我不知道媽媽為什麼不抓住這樣的機會狠狠參二嬸一筆,因為二嬸也曾在媽媽麵前抱怨過對二嬸的不滿,以前我對這樣的落井下石是很不屑的,可是現在看來這是報複她們兩個人最有效的一招,因為兩個人的死穴無疑都是不夠光明磊落,如果能夠在陽光下麵攤開來說恐怕兩個人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了,可是媽媽沒有,媽媽隻是安靜地聽著,在兩個人氣憤填膺的時候勸解她們,她告訴奶奶二嬸其實是個很好的人,隻不過為人比較直爽,她還告訴二嬸當初她剛進門的時候奶奶對她更為尖酸,隻不過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才發現奶奶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對每個人從心裏來說都是疼愛的,不過是表達方式的不對。
我不知道媽媽為什麼可以在那麼多年的磨礪和鄙夷中還能夠坐擁這麼強大的心胸,我甚至不知道是什麼讓媽媽繼續留在這個家裏沒有離去,當初爸爸去世的時候,媽媽就應該明白在這個家裏遠比她離開這個地方去別的地方發展不幸福得多,可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留下來,陪著顏家經曆過那麼多的苦痛,現在生活都好起來了,大家再也不擰成一股繩,大家都互相攻擊的時候媽媽也在中間周旋,她曾經告訴我她不願意看到大家爾虞我詐的樣子,她多麼想要回到以前那個樣子,剛認識爸爸的時候他們的愛情很透明,沒有任何的紛爭,那個時候她還可以跟爸爸去後山釣魚,她說那個時候她不知道會有這樣的苦痛等待著她,可是如今她隻願意好好地生活下去,不要讓身邊的人傷害對方,那個時候我著媽媽的臉,覺得她好美麗,可是我無法認同她的價值觀,至少要等到那些傷害過我的人得到他們應該得到的下場之後我才可以讓自己釋然,要不然我這輩子都無法安寧。
姐姐說:“二嬸就是這個性格,說話什麼的總是比較直率,但是我相信她並沒有別的什麼意思,奶奶你也不要往心裏去。”姐姐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她一定參透了其中的道理,從小到大我要做的事我的想法她都知道,她也知道這件事情是我在從中作梗,但是她沒有指出來,不過我並不會以為這樣而感激她,她如今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人,她對我身體和心理上的傷害早已變成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夢魘,在我的人生中刻下了深刻的印記,永遠也別想被去除。
奶奶歎了一口氣,說:“我知道,我也沒有往心裏去。”奶奶雖然這麼說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她是那種極為敏感的人,對於任何的風吹草動她都會考慮上好久,怎麼可能對這樣的事情沒有任何的感覺呢,她隻不過是不想流露出來,讓我們這些晚輩看到他們大人的爭鬥,這讓他們情何以堪。
晚飯的時候,二叔果然跟二嬸姍姍來遲,這是他們一貫的作風,記得有一次,我們足足等了他們兩個小時,要說二嬸並沒喲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願意讓人等著,就是願意讓別人打電話催促,看來跟二叔這個官腔十足的老公久了,也表現出這方麵的潛質了。
我把堂妹拉到房間裏告訴她我幫她買了一套文具,她很興奮的樣子,可是這個時候我已經把我的耳朵伸到了客廳。
“這次的兔子肉很難煮,我很南方南音她們忙了好久才能搞定。”奶奶抱怨道。
“你們這樣煮的方法是不對的,首先要用……”之後就是二嬸的滔滔不絕的演說,反正就是拐彎抹角地說奶奶的方法不正確什麼的,如果我是奶奶早就暴跳如雷了,但是我知道奶奶是不會這樣做的,怎麼說她都要顧及到自己的兒子,所以我能感受到奶奶正在容忍二嬸,但是我不知道這樣的忍讓能夠持續多久,但是我知道的是,奶奶心裏是不舒服的。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麼呢。”堂妹仰著頭問我,我這個時候才注意到她叫喚我很久了。
“沒什麼,姐姐在想一些事情,怎麼了。”我問。
“沒什麼,我很喜歡這套文具,你確定要把它送給我嗎?”她問。
“當然了,我說話算話,本來就是買給你的,你喜歡就拿走吧。”我摸著她的頭,說。
“可是我媽媽讓我不要接受你的禮物,她說你是個壞女生。”堂妹仍然用她天真無邪的眼睛看著我,我突然覺得她現在的表情像極了大年夜的時候問我媽媽為什麼哭,問我媽媽手裏抱著的那個人是誰的樣子,我突然有種欲望讓她滾,可是直覺告訴我我不可以這麼做,我不可以在這個時候抑製不住自己的性格,我一定要忍受所有的羞辱,在最後把它們悉數相還。
“那你覺得我是不是壞姐姐呢。”我問堂妹。
堂妹毫不猶豫地說:“不是。”
我摸了摸她的頭,說:“這就對了,如果你覺得姐姐是的話你可以不要這套文具,姐姐不會勉強你的。”
妹妹警惕地抱著文具,說:“姐姐是好人。”
我笑著看著她,她也回應著我,可是她不知道在我笑容的下麵,是多麼深痛的厭惡,我告訴自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一句誹謗,我用不著在意,可是當堂妹用她天真無邪的眼睛看著我的時候我覺得很難受,雖然我不知道這樣的難受從何而來,但是卻是痛徹心扉。
我跟堂妹牽著手出去,“媽媽,姐姐送給我了這套文具。”妹妹小心翼翼地說,她怕被媽媽責怪。可是二嬸笑著說:“好呀,那有沒有跟姐姐說謝謝。”堂妹看到二嬸笑著的樣子放心了許多,連忙說有。
我說:“這個沒有什麼,不過是舉手之勞,那天我在商場的時候想到妹妹也要開始進行三角測量了,就想買一套全麵一些的文具送給她,不用謝了。”
二嬸的表情有點怪異,她不過是在表麵裝腔作勢地敷衍奶奶和我,誰都知道我跟她從來不和,我們做的事情不過是在掩蓋一個大家都知道的事實,隻不過在這樣的格鬥裏,大家要偏向誰就很難說了。
“大家吃飯吧,飯菜都要涼了。”姐姐說,我們才似乎想起來還沒有吃飯,剛才客廳裏的氣氛很詭異,詭異到我快要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呆在那裏,還是姐姐聰明些,懂得什麼叫做注意力的轉移。
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奶奶雖然也是個養尊處優的人,但是她的廚藝好得不得了,這點是不可否認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不管怎麼樣我今天吃這些東西都覺得味若嚼蠟,沒有一點興趣,可是我在表麵上還是裝的吃得津津有味,可能有一個原因在於我很怕這個時候二嬸和奶奶關於今天電話的對峙,而姐姐一直不動聲色,我知道她隻不過是想看一場好戲,這場戲不論如何受傷的人不會是她,有可能是我們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
可是整場下來我們都和諧得出奇,讓我覺得很詫異,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二嬸之前說過她不喜歡吃兔子肉之類的言論也在她一碗接一碗的吃而被徹底地瓦解了,隻有我知道那些言論不過是我編造出來的,她對這種東西應該是求之不得的,可是我多麼害怕奶奶會冷不丁地問她,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在大熱天吃兔子肉嗎之類的事情,可是我又恨盼望這一個時刻的到來,因為這意味著我的計劃奏效了。
可是這個晚飯都很順利,二嬸也沒有刁難我,隻是有時候會微微嘲笑我一番,具體的原因莫過於我吃飯跟個啞巴似的都不會調和場麵或者其他的什麼事情,但是那些東西在我看來都是浮雲了,我根本不在乎她現在說的是什麼,我隻在乎自己做的事情足不足夠打擊她。
“我們最近都快忙死了,我下學期接的是初三,到時候我就沒有這麼悠閑的日子可以過了。”二嬸突然說。
二嬸一直自認為是家裏比較有地位的人,因為她的學曆,當初奶奶把她接過門的時候就跟我們炫耀,她是我們顏家第一個有文憑的人,這句話不知道怎麼輾轉到了她的耳中,所以她現在總是時有時無地彙報自己的工作,讓我們豔羨一番,雖然她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中學老師。
“到時候你就把僑心放在你嫂子家,反正到時候我估計能來做飯給澤群吃,我就一起帶著她,你就可以放心地上課了。”奶奶連忙說。
我一直不解的是為什麼奶奶真的覺得當個老師很不錯,她覺得在工作上積極配合人民教師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可是她怎麼知道她的兒媳婦雖然是個教師,但是連最起碼的做人道德都不知道。
二嬸現在幫別人補習,順便教自己的女兒,她每次都在上課前告訴女兒每個問題的答案,然後在上課的時候提問僑心,當然表現出來的就是僑心什麼都知道,讓很多小朋友都羨慕不已,這些事情都是僑心告訴我們的,她在這個年紀還不知道什麼事情是應該說的什麼是不應該說的,也多虧她這樣讓我知道二嬸有多麼地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