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去獻血,你以為你的體質很強嗎?”林振風終於說。
獻血這件事是我偷偷去的,我不敢告訴別人,我的病已經越來越嚴重了,最近一次犯的時候是在三天前,我使勁控製不傷害自己,雖然我那時候已經跑到廚房拿來了刀片,姐姐看到後衝進來抱著我,她的力氣沒有林振風那麼大,我逼急了就撓她,她卻沒有反抗,她隻是很憂鬱地看著我,說:“你千萬不要傷害自己,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瘋了似的說:“放開我,我隻有靠這種方式釋放,除非你想讓我死。”她還是不肯放開我,到了很久很久以後我終於平靜下來,卻看到姐姐的手已經被我的刀片劃了不少道。“為什麼要保護我。”我說。
“沒有什麼,我隻是不忍心看到你傷害自己。”她說。
“那當初你為什麼傷害我,我真的不知道哪個你是真的你。”我說。
“那你就不要知道了,我隻能說,我當初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對待自己。”她說完就要走。
“我打算去獻血。”我說,“每次犯病的時候我總是覺得血液要噴湧而出,可能是體內的髒血沒有被釋放,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告訴家裏人這件事,不然媽媽肯定不會答應的。”
她看著我,好久,才說:“隻要不傷害你自己,你要怎麼樣都行,但是獻血一定要讓我陪你去。”我拒絕了,我不喜歡讓姐姐看到我弱勢的樣子,以前也許我會對她寸步不離,但是現在我隻想在自己受傷的時候離她離得遠遠的。
然後第二天我就去獻血了,那是我第一次獻血,看到比我血管還粗的針紮進我的身體,我一陣暈眩,旁邊的小護士很體貼地為我倒了糖水,還讓我有什麼難受的時候就說,我笑著說沒事,隻是覺得自己的血液通過冰涼的儀器流入另一個地方,然後它會被輸送到更有需要的人的體中,這也算功德一件了。
這次獻血的唯一收獲就是一袋小熊餅幹和一瓶沐浴露,還有一本獻血證,領禮品的時候老醫生笑著讓我慢慢走,把袖子捋下來別著涼了,我笑著說謝謝,我覺得自己終有有被需要的感覺了,我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席以參對我的傷害蔓延了很久很久讓我很多時候都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我所幸的是媽媽並不知道我在學校的事情,如果連媽媽都知道了這件事,我不知道一向教子嚴謹的她會不會昏厥過去。
回到家後姐姐已經幫我準備好了甜品,她招呼著我過去吃,我也沒有拒絕,姐姐的甜品很好吃,布丁加在紅豆羹裏,甜而不膩,我覺得自己剛才失去的體能似乎馬上都回來了。
但是我還是不習慣跟她說謝謝,我隻是很僵硬地把碗拿去洗了一下,姐姐在我無言地進去廚房的時候歎了一口氣,我聽得很清楚。
然後今天林振風竟然問我這樣的問題,我敢肯定是姐姐告訴他的,但是這個時候我倒不會生氣,因為如果讓林振風知道我去見席以參的真相,我想我們早就散夥了。
“我那時不過覺得自己應該為人類做點貢獻了,你說我活在這個世上都二十年了,可是我一點存在感都沒有,那天剛好遇到無償獻血車所以,我就一時衝動嘍。”我雲淡風輕地說。
可是他還是很生氣的樣子,但是過後就是很心疼的眼神,我很享受這樣的寵溺,我多麼希望自己可以靠他的眼神存活,不要去理別人的目光,不要受別人的打擾,但是人生總是有這麼多的不如意,總是有那麼多外界的幹擾,“好了,以後我一定不會了好不好,你不要那麼生氣嘛。”我搖著他的胳膊說。
“你以後如果出爾反爾怎麼辦。”他問。
“我可以答應你隨便的一個條件。”我說。
“你每次這樣說過之後都會忘了自己當初的承諾,我才不要相信。”他不吃我這一套。
“那人家都隨便答應你的條件了,你還要怎麼樣嘛。”我撒嬌地說。
“我真是拿你沒有辦法,每次都是心疼你,你都不懂我的心疼,我隻是希望你好好的,你以後真的要收收自己的性子,不要想什麼是什麼,聽到了沒有。”他說。
“好的,好的。”我連忙點點頭。
“那我們去哪裏吃飯,我家老婆之前失去了那麼多血,我一定要好好幫她補補。”說完他反手牽起我的手。
“我突然想吃德克士了……”我剛想說下去,他的手機響了。
“我接個電話。”他說完掏出了手機,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安寧。
安寧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是不是要拆我的台,我頓時忐忑不安,如果她告訴林振風一切,我就完蛋了,果然這一天還是會來。
“我現在在家裏呢,怎麼了。”林振風撒了個謊。
“沒有,怎麼,你這個臭小子才多久就不認我這個朋友了,難道有了女朋友你就可以忘記我們這幫從小長到大的朋友嗎?”安寧說話還是刻薄中帶著愛意。
我討厭她這樣對我的林振風說話,她總是對我的生氣有恃無恐,我知道振風也是不忍心對她太冷淡,畢竟他們兩個是從小到大的玩伴,父母又熟悉,但是對於任何一個女孩來說,能有一個女孩肆無忌憚地跟著自己的男朋友說話,恐怕是一種恥辱。不過這個時候我隻是怕安寧把一切告訴振風,這樣我們的感情就再也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家裏現在有點事,所以我不能跟你聊太久。”林振風說,同時有點不安地看著我。
“那沒什麼事了,隻是想問問你過得好不好,我好久都沒有跟你講話了呢。”安寧仍然不知好歹地說。
“可是我現在真的沒什麼時間,我晚些時間給你回電話,好嗎?”林振風說。
“好,我現在隻不過想問你一個問題,是不是你對顏南音的感情可以一直一直堅持下去,不管她做了什麼?”安寧問。
“安寧,你這樣說有點過分了吧,南音一直沒有做什麼事情得罪你,我想你沒有必要說她什麼,也沒有必要每次都這麼話裏有話。”估計是林振風看到我在現場,才這麼惡劣地說話,在平時,他完全沒有必要為了我跟安寧相衝。
“好吧好吧,臭小子,你真的變了,但是也許這就是一個人的蛻變吧,我要先去看電視了,再見。”安寧說完掛了電話。
我鬆了一口氣,他以為我生氣了,趕緊過來輕輕擁抱了我一下,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說這樣的話。是我不好,每次都讓她這麼放肆。”
“不要緊,我隻是希望你能跟她少點聯係,這樣,我才不會什麼事情都懷疑你。”我說。
他有點尷尬地答應了,我知道他現在很害怕我因為這樣的事想七想八,但是他怎麼知道我才是害怕的那個人,我多麼害怕安寧晚些時候打電話給他的時候就會把一切迫不及待地告訴他,畢竟安寧從來唯恐天下不亂。
我記得初中的時候,安寧一直是我仰望的高度,她很優秀,學習成績好,又會討人歡心,還寫了一手好文章,在年段裏絕對是第一的才女,可是我一直是醜小鴨,她平時對我也不冷不熱,在席以參汙蔑我的時候她甚至還參與了攻擊我的隊伍,我得到林振風,我一直覺得是這個世界命運的安排,有失必有得,因果報應總會輪到,但是我沒想到這麼快,可是如此看來一切也沒有那麼簡單,安寧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她一直都是爽快的人,更何況她那麼維護林振風,讓她看到我出現在席以參的病房裏,還以那麼曖昧的姿態,她不會趁機參我一本才怪。
整個晚飯我都吃得魂不守舍,林振風開我玩笑,問我是不是獻血獻傻了,我給了他一個豆子,臉上笑著問他是不是不要活了,心裏卻一直在害怕那支手機響起來,我更害怕手機上麵顯示的名字是安寧。
“振風,你跟安寧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你們總是呈現這麼曖昧的姿態。”我決定先發製人。
“我跟她真的隻是朋友,你不應該懷疑我的,我對你絕對是忠貞不二的。”林振風信誓旦旦地說。
我當然知道他們不可能,安寧追林振風的事情在初中早就傳開了,如果林振風真的對安寧有感覺,早就在一起了,根本不必來招惹我,我現在不過是想讓林振風斷了跟安寧的聯係,或者讓林振風不再相信安寧。
“可是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如今竟然有個女孩可以跟你講話曖昧到這個程度,你知道我的感受嗎,你為什麼就不能為我想想呢。”我說。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我以後不會了,好嗎?”林振風承諾道。
“這個是我第一次跟你談這樣的事情,我希望是最後一次,我不想要自己跟個傻子似的一直跟你說這樣的話,我也不想有一天你們兩個人會一起出現在我麵前,我對你是動真心了,你如果想要好好珍惜我,這是個必經之路。”我說。
暗暗觀察林振風的臉色,他沒有絲毫的懷疑,我幹脆把話往死裏說:“我想,如果你再跟她聯係,我們就分手吧,我不希望我的男朋友還跟一個喜歡他的女孩糾纏不清。”林振風麵色很尷尬,他說:“沒有這麼嚴重的,她隻是我很普通的同學,我們雙方的父母都認識,你這樣我真的很難做。”
“是嗎,這樣就讓你難做了,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如果你無法接受,那麼我們真的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我說完就要走。
“你別走,我答應你。”他低著頭說,然後他把手機掏出來,當著我的麵刪了安寧的手機號碼,我在慶幸之餘有一點愧疚,我不是這麼不講道理的女生,但是我真的好怕安寧把一切告訴林振風。所以,隻有讓他做這樣一個決定才可以讓我的感情安穩一點。
那天晚上回去姐姐已經睡了,我輕輕地走進臥室,卻看到弟弟的房間仍然開著門,我偷偷開進去本來想讓他早點睡,卻看到他在偷偷地講電話。
我沒有叫他,卻聽到他說:“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表現。”這樣一來,他之前所有的表現都有因可循了,原來他一直喜歡一個女孩,難怪最近在男女之事上他總是顯得很拘束,之前我還嘲笑他懦弱的性格,可是現在想來卻是如此正常。不過弟弟已經初三了,他怎麼可以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差錯,我不能讓任何人破壞我弟弟的前程。
我咳嗽了兩聲,弟弟連忙掛了電話,有點尷尬地問我:“姐姐,你怎麼進來都沒有敲門,把我嚇一跳。”我微笑著說:“這麼晚還和誰打電話,同桌嗎?”
他連忙點頭,說:“是啊,問他一些數學問題。”
“哦?是這樣,那為什麼要他給你機會,讓你好好表現?”我問。
“你都聽到了?”他低下頭,有點失落。
“有喜歡的女孩了,是嗎?”我摸摸他的頭,坐在床邊,問。
他一直沒有點頭。
“其實有喜歡的人也不錯,但是千萬不要誤入歧途,你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千萬不可以分心,我想媽媽的意思你也知道,她對你的要求一直很嚴格,如果讓她知道你在這個時候早戀,我想她肯定不能原諒你的。”我說。
“姐姐,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媽媽,我答應你我一定好好學習。”弟弟保證道。
“我不是要用告狀來要挾你,我隻是希望你知道,你可以喜歡,但是有的時候喜歡可以藏在心裏,不要說出來,也許是最好的方法,至少在現在你可以保持沉默。那個女孩肯定很漂亮,你的初戀一定是很美好的,誰沒有個初戀,隻是我不希望你顧此失彼,等到中考結束了,姐姐幫你打入敵軍內部,俘獲她的芳心,怎麼樣?”我笑著說。
“二姐,你就不要嘲笑我了,好了,我要認真讀書了。”他笑著說。
我點了點頭就會了房間,我雖然剛才跟他開玩笑,但是心裏的大石頭一直放不下,弟弟一直都是內向的人,他喜歡的女孩是什麼樣的性格,什麼來頭我一點都不知道,我隻是怕弟弟的寡言會讓他吃虧,更何況他現在不敢對我吐露真心,誰知道他剛才的保證是不是真的。看來以後我還要多多觀察他的動向,這個時候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攪亂他的未來。
現在讓我擔心的還有林振風,我真的好還怕林振風私下沒有抵禦住安寧的電話,隻要她跟林振風有一點點接觸,我就很危險,這個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像是俎上之魚,任人宰割。
那夜始終睡不安穩,而第二天,我被告知錄取院校被知道了。
沒有人知道我最後的學校報了哪裏,我當時隻是瞞著所有的人報了一家省外的學校,那個學校雖然偏僻,但是怎麼說都是一本的,而且是211,媽媽那個時候一直讓我留在省內,她說我這樣的人根本沒有辦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好好地生存下去,我那時就想有什麼環境比我在顏家的情況艱險,既然我在顏家可以安然無恙地生活二十年,那麼其他的地方更不在話下,而且到那個時候為止,我都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我留戀那個地方。
然後我就以零點一分得優勢進了那所外省的學校,距離我的家鄉有一千公裏,我淡淡地告訴媽媽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竟然落淚了:“你這個傻孩子,你怎麼就報了那個學校,當時不是說好了嗎,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逃離媽媽你就是那麼高興嗎?”我卻很無所謂地打著哈哈,我確實在家鄉呆膩了,我不希望我的大學還是暗色調,我多麼希望我可以離開到另一個環境,然後開始新生活,當然所有的這些跟與林振風相處,是那麼地微不足道。
然後是林振風知道了這件事,他在電話裏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後他說:“顏南音,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之後他掛了電話。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隻是想逃離這個山城,逃離這個地方,我希望去看看北方的雪,我想要看看在祖國的另一個地方,那裏的人是怎麼生活和學習的,我隻不過是給自己的心一個放縱的理由,我討厭被束縛,我不要每次都把自己置於爺爺奶奶或者那些叔叔嬸嬸的眼皮下,然後任由他們指指點點,我有那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離去,一個林振風怎麼留得住我,隻是那個時候在填誌願的時候,林振風像是斷定我肯定會與他一個城市似的,他還告訴我他一定會每天載我去看海,他說那個城市的海很美麗。
可是我的林振風,他不知道,我要的不是海,我要的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