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疫鬼出現的時候，幸好船老大把住了舵，總算是逃過一劫。船上二十幾個人，隻剩下十多個，其餘的多半是找不回來了，我倒是命大，讓人給撈了起來。就是不知道是哪位英雄，霧衍當時是在船尾掛著的繩子上把暈迷之中的我給拽回船上的。當時都亂成一片，誰也顧不上誰，就算是有人救我，給我掛繩子上是哪一門子事。
也不知道這地方是哪，但好在船老大常年吃住在船上，還有些糧食存著。再則發生了船難，政府不可能不管，肯定會遣人搜尋的，這片灘塗應該是牛瀾江的下流，也就一天兩天的事，不會太長的。
呆在這兒，吃的倒是不愁，山民老道，能辨識山中草菇，又在山澗中叉了幾條鯉魚。晚飯吃得倒豐盛，我端著碗魚湯，蹲到了站在篝火邊的霧衍身邊，火光映得他一身的黑衣忽明忽暗。
“霧衍，魚湯燉的不錯。”
我餓的夠嗆，見他沒說話，也不想再多說什麼，自顧自的喝著魚湯。山民燒菜不怎麼注重口感，但今天又是掉水裏又是碰上疫鬼的，沒折騰死我，即使缺鹽少油的，仍是吃了不少。
“麼麼澀，今日河神老爺現真身，真呢是黑死人了……”
“是你說，差點死掉嘍……”
幸存下來乘客圍坐成一堆，七嘴八舌的講著疫鬼。我對這些民俗感興趣，端著魚湯就湊了上去。發現其中一個年齡稍長的老頭，倒也不是很老，也就五六十歲的樣子，正用方言講牛瀾江的怪事。
大體是這樣的，老以前，牛瀾江發過一次大水災，淹了好幾個村子。水退後，留下一口古棺，樣式很古怪，是從水裏帶出來的。發現時斜斜插在一堆大水遺留下的淤泥裏，棺材最外邊，是層黑漆漆的鐵鑄的槨。既然是鐵鑄的，在水裏待了那麼長的時間也不生鏽，太陽一照，黑的發亮。
啟開黑漆漆的鐵槨後，發現裏麵還有一層，竟是層白玉的。不過和羊脂玉不一樣，玉的顏色有點淡，跟摻了水的牛奶差不多。手一摁上去就是一個大水印子。這種玉名為水白玉，顧名思議，水白玉多是從水裏打撈出來的。蓬萊三仙山那有一尊嵌寶水白玉臥佛，重108噸，足足用了468天才給雕出來，佛身上嵌了上百顆天然寶石。這要往佛身上摳下一顆可值老鼻子錢了。咳，當然那樣是非常不道德滴！要讓人保安給瞅見，非揍成豬頭不可。
水白玉棺讓黑鐵槨一襯，更顯得白。一黑一白顯得十的詭異，既使最有見識的人，也瞧不出個什麼名堂。這棺材實在詭怪，中國人重白事，哪家裝殮屍首會一層套著一層的用。再說這兩層棺材板，黑白雙色的也忒奇怪了。
鄉氏又把封棺的鬆香用火給融開，裏麵躺著兩具麵目栩栩如生的屍首，都跟睡著了似的，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美，男女都穿著大紅色的吉祥喜袍，赫然是成親時候穿的。兩具屍首手裏都握著塊帶著點紅泌的玉佩，古人都講究圓滿，做什麼東西都喜歡做兩個，那玉佩顯然是一對。
大夥都很納悶，這裏邊為什麼裝著兩具男女屍體？又為什麼打扮成新人的模樣？
後來，村裏的瞎子來了，聽人這麼一描述，斬釘截鐵的說那是龍鳳陰陽棺。至為什麼會打扮成一對新人的模樣呢，是因為兩具屍首的家人給它們舉行了冥婚。
何為冥婚？古時候，隻有成了親才為成人，才能葬入祖墳，載入祖譜。若有早亡的幼童或未成親的年輕人，其家人都會為其尋一同樣未婚配的屍首，舉行婚禮，再將其與新婚配偶藏入穴中。前幾年出土的晉琅玡王墓中就挖出了三具男女幼童屍首，男童的皇帝老爹就給它倆子孫舉行了冥婚，找了個大臣的女兒，活活逼死了給他倆子孫當媳婦。
這項活動差不多到了解放後才銷聲匿跡。我有一親戚家遷祖墳的時候，就挖出來一口裝有兩具男女幼童屍首的棺材。瞎子一說大家夥都恍然大悟，可這龍鳳陰陽棺又是幹什麼的呢？
瞎子道，龍鳳陰陽棺是一種用來養屍的棺材。裏麵的兩具屍首栩栩如生，多半是得了水白玉濕氣的好。水有潤澤萬物之效，這龍鳳陰陰棺乃是大凶之物，又深埋水底多年，隻怕裏麵的屍首早已化為能取食人類精魄的屍魔。今日得重見天日，定要大開殺戒。
大夥平常對瞎子奉若神明，一聽，這還了得，忙讓瞎子指點一二。瞎子道，這陰陽棺乃是大凶之物，一旦現世，又如何能化解，隻有試試運氣，看能否阻擋。忙讓人尋了墨鬥，在棺材上彈了張像棋盤似的大網，又用染了朱砂的繩子給摑得結結實實。再讓人融了銅汁將棺縫澆死，最後才讓幾個壯勞力將龍鳳陰陽棺給沉入江裏。
可邪也邪在這，自從把龍鳳陰陽棺給沉進江裏，那地段老容易翻船和淹死人。最多的時候淹了三十多人，翻了十三張船，更詭異的是，人淹死在江裏，隔天就浮起身死者生前穿的衣服首飾，屍首卻是怎麼也找不到。有一種說法就是，那些死人全是都給陰陽棺裏的鬼夫妻給勾下江裏去了，才會找不到。
故事說完，魚湯也喝完了，刷碗的時候，林子裏傳來了一陣模糊的叫聲。我呆了一下，隨即笑自己蠢，姑姑家背後山上連野兔都絕種了，這裏哪還有野獸啊！可抬頭一看，對麵的林子裏閃著幾點螢火蟲似的幽綠色模糊光點，那些，那些，是野獸的眼睛！看樣子數量還不少！我嚇得夠嗆，扯著霧衍就指著那些光點。
霧衍他神色一緊，叫了聲“不好”，忙往火堆裏添柴，看他這副樣子，多半我的猜想正確了，趕緊跟著他一起加柴。野獸天生畏懼火焰，火一大，它們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喵的，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這又不是長白山似的原始森森，也能碰上野生獸群！這十幾個赤手空拳的，就是遇上兩隻野豬也夠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