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有信,秋月無邊 第六十五章:蔡明珠

月嫵將將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承乾宮就有內侍前來傳旨,大意就是梁國此番前來朝貢,要東宮太子攜太子妃一同出席。

月嫵接了旨,退回寢殿靠在窗邊發呆,這一年來風波不斷,先是太子造反,接著獨孤皇後仙逝,陳馥鬱晉位夫人,韓清學卓文君拋棄榮華富貴私奔……一樁樁一件件,剪不斷理還亂,如今蔡明珠的到來又意味著什麼?

深宮中波橘雲詭,她隱約覺察出這事不那麼簡單!

“太子妃殿下,你在想什麼?”不知什麼時候蘿蘿用托盤端著一個茶盤進了內殿,月嫵聽到珠簾被掀起的碎響抬頭看著這個溫婉如藤蘿,貼心如暖玉的女子。她比自己略微大些,應該十八了。

“殿下,這是新采集的蓮子泡的蜂蜜蓮子茶你嚐嚐……”

“蘿蘿,你可有意中人?”月嫵沒來由地突然開口,蘿蘿正端著茶碗遞過來的手一抖,幾滴滾熱的茶湯灑出,濺到月嫵的大腿上,初秋時分衣衫都是薄羅,月嫵著了燙,急忙站起身用帕子撣了撣紗裙上的水漬。

“郡主,你沒事吧?奴婢該死!”蘿蘿慌了神,一手放下蓮子茶,就要察看月嫵裙下的肌膚是否受傷。

“不礙事!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月嫵拉過蘿蘿柔軟的手,挨著自己坐在軟榻邊。

“奴婢……”蘿蘿咬著唇,心中又驚又慌,沒了主意,若是太子妃看出什麼端倪,這可如何是好?

“你怎麼了?我隻是想知道你是否有意中人,若是有你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那我不問了便是!”月嫵看到蘿蘿臉色蒼白,神情緊張,急忙寬慰。

“奴婢謝過殿下關心!奴婢沒有意中人,願意一輩子侍奉在殿下身邊,隻要殿下開心奴婢便滿足了!郡主,你不要趕蘿蘿離開,若是郡主非要將蘿蘿嫁出去,蘿蘿寧肯一死!”

蘿蘿一聽月嫵提及嫁娶之事慌了神,撲通跪在地上,膝蓋生疼,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是離開月嫵的結果,那就意味著永遠也見不到太子,還不如死,她畢生的心願就是守護在月嫵身邊,遠遠地看著楊廣。

“唉!我隻是不願意耽誤了你!月嫵心中一直將蘿蘿你還有月賓當做親姐妹一般!”月嫵沒想到蘿蘿情緒會如此激動,急忙將她拉起來。溫柔地擦拭她臉頰上的淚痕。

“郡主……”蘿蘿哽咽了,郡主待自己如此好,可自己竟然偷偷思慕殿下,無數個夜晚她愧疚得難以入眠,可是!她有什麼辦法阻止自己不去思念太子殿下。他十四歲征戰沙場,十六歲官拜司馬,十八歲擊退匈奴,三征高麗,打下萬丈錦繡山河,文韜武略,簡直堪稱完美,麵對這麼一個男子,怎能忍住不心動?

“郡主!太子殿下對您真好!”蘿蘿感慨道。

“嗯!”月嫵紅了臉,微微頷首,是的!很好!他坐擁天下身邊卻隻有自己一人!怎麼不好?況且楊哥哥對自己還是那般溫柔嗬護!

“若是將來殿下做了帝王!豈不是也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嬪……郡主您?您可以接受嗎?”蘿蘿懷揣著最後一絲期望咬著唇惴惴地問出口。

“這!……”月嫵臉色瞬間煞白。她沒有想過,她不是獨孤皇後,沒能給自己夫君半壁江山,怎能有資格要求帝王獨獨鍾情於自己。瞬間月嫵白了花容,攥緊手中的帕子。

“不!不會的!殿下說過一生一世隻會有月嫵一個妻子!我怎麼可能接受?若真是那樣我大概會傷心地死去!”月嫵想楊廣的誓言,釋然地笑了笑。

“殿下對郡主真好……”蘿蘿再次開口,極力壓製住哽咽,轉身去為月嫵準備出席晚宴的禮服。

她終是不能接受!如此!自己便了卻心中的妄想吧!蘿蘿閉了閉眼!

因著在朝堂上接待了梁國的使者,宮中這一場宴會就屬於半正式的宴會,出席宴會的女眷隻有三位,太子妃,宣華夫人,以及蘭陵公主!還有幾位朝中權臣,大司空楊素,司馬宇文述,宇文化及、還有那南陳的廢帝陳後主、陳後主,還有那梁國的使者,月嫵卻是不認識!真是雜樹生花的場麵!

隋文帝將陳後主,宣華夫人也安排在宴席間,約摸是故意給做給梁國的使者看!月嫵不得不感歎,真是聖意難測!

宴席間觥籌交錯,歌姬獻舞,彩袖翻飛,身側的蘭陵對月嫵努努嘴示意高位上的陳馥鬱,月嫵心有餘悸地向上看了一眼,陳馥鬱一身石榴紅的褶裙繡著大朵牡丹頭如雲的發髻上插著金鳳簪,絹花牡丹,富麗無比,正兀自出神地舉著一杯酒,望著自己身側的太子出神,月嫵沒來由地火大!狠狠地剜了陳馥鬱一眼,她似乎覺察到月嫵的目光,默默移開,失去了月前責打月嫵的那種桀驁,狠毒!

她如今再沒有了初見時那種淡雅如蘭,氣質高華的神態!

“陛下!梁國為了表示對大隋的歸附之心特意獻上梁國第一美人!”趁著舞謝歌罷的當兒,那梁國的使者跪到了大殿中。

“喔?”楊堅握著一杯酒,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陳馥鬱,沒有什麼表情。

月嫵知道這楊堅故作疑惑早就是安排好的一場戲,心中不覺惡寒,因為一個皇帝即使很急色,也要表現的不動聲色!果不其然,那使者極為配合地開始口舌如簧地讚美起那美人起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比過西施。賽過貂蟬……”如此反反複複,打亂順序說了三次,楊堅終於忍不住揮手打斷了唾沫四濺的使者,極其威嚴道:“宣梁國美人上殿!”

月嫵抹了一把冷汗!對著身旁的楊廣笑道:“父皇說話還真是簡明扼要!簡明扼要!”

楊廣端著杯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大殿中一片靜謐,不出片刻,那蔡明珠便風姿綽約地上了大殿,幾年不見,果然出落得有幾分姿色!

“後梁蔡明珠拜見陛下!”她嫋嫋婷婷地一拜,如同黃鶯初囀啁。

月嫵算是深深了解蔡明珠的品行,乍然一見她如此含蓄婉約的樣子有些難以接受,雞皮疙瘩橫生,她悄悄地借著矮桌的遮擋,挽起自己的衣袖讓楊廣看自己滿是雞皮疙瘩的手臂。

楊廣險些將一盞酒噴出來!

高位上的陳馥鬱投來錐子似的目光,月嫵急忙放下袖子,端端正正地坐好!

“果然是絕代佳人!”楊堅滿含讚譽地點點頭。

“太子你覺得如何?”楊堅突然話鋒一轉,看了過來。月嫵心中一震,父皇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將蔡明珠賜給楊哥哥嗎?她竹筷上夾著的糕點抖了一下,咕嚕一翻身落在幾案上。

楊廣瞟了一眼月嫵,施施然起身對著楊堅深深一揖。“父皇說的極是!這位梁國的美人果然是國色天香,堪可陪王伴駕,不過在兒臣心目中太子妃才是最美!”說罷,楊廣默默坐下。

殿中一片唏噓,高台上的陳馥鬱微不可察地扭過頭去。

“月兒很擔心嗎?為夫在梁國沒看上她,如今自然也不會看上!”楊廣輕輕拍了拍臉色雪白的月嫵的手背,這輕聲細語卻被離得最近的蔡明珠聽見。昔日的侮辱再次襲上心頭,她神色複雜地瞟了一眼月嫵。

“臣妾謝陛下隆恩!”蔡明珠語調中完全是驚喜之色。

“國色天香!妙哉妙哉!那朕就借太子佳話,冊封蔡氏明珠為玉貴嬪!”楊堅哈哈一笑,話音將將落地,眾人便起身對著蔡明珠深深作揖,“見過貴嬪娘娘!”

“各位大人有禮了!”蔡明珠略略一福身算是回禮。順帶得意地看了一眼月嫵。

即時有宮娥上前將蔡明珠扶上高位,坐到楊堅右側,隻見她殷勤地為楊堅斟酒,間或捂住嘴吃吃地輕笑,還略帶挑釁地看了看一旁的陳馥鬱。

陳馥鬱倒是仿佛沒有看見蔡明珠一般!絲毫不在意這個與自己爭寵的玉貴嬪!

月嫵簡直有些懵了!這算哪跟哪?先前還是對母後一片癡心的父皇短短半年時間相繼納了兩位各有風姿的宮嬪,這簡直就是最好色的皇帝!陳馥鬱,蔡明珠如今正是雙十年華,比楊堅小了將近三輪。

看到高位上那跌宕起伏的表演,月嫵心中有些憤憤然!母後泉下有知,怕也得被活活從棺材中扒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