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地位越是尊貴的越後入席,皇室成員在大臣入席之前都在西偏殿等候。獨孤皇後今日精神似乎很好,坐在一張貴妃床上與身旁的皇帝說說笑笑。
月嫵與蘭陵,楊廣等人在一旁侍立,不時搭上兩句話,氣氛不冷不熱。上次的事件蘭陵雖然沒有親身經曆,等到被迎回宮發現物是人非,哥哥嫂嫂離去,母後病重,蘭陵一夜間倒變得成熟起來。不似先前活潑任性。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駕到!”大殿旁身材瘦高的司儀卯足了勁一口氣唱出這麼一串名字,麵不改色,中氣十足,還拖著長長的尾音,月嫵覺得耳朵發癢,忍不住側目瞅了瞅司儀,心中委實十分佩服司儀的一把好嗓子。要是換做自己,吼了這麼半天,喉嚨怕都要出血了。
回過神!昂首挺胸,雙手輕扣在胸前,與蘭陵一左一右地跟在楊廣身後一步的距離,接受大臣及其夫人的朝拜。月嫵是第一次以太子妃的身份出現在這種宴會上,自然是要拿捏好氣勢,以免失了皇家風範。
四周靜極了!大殿兩側整齊地跪滿了臣工,月嫵隻聽到自己發髻上珠玉相擊的碎響。
“各位大人請起!”楊廣還是左首首位,月嫵第二,蘭陵第三。他揚揚手示意眾臣子起身。
“謝太子殿下!”眾臣子起身,忍不住看向芳名遠播的太子妃。一瞬間,大殿中鴉雀無聲,大殿中的活物都在看著月嫵出神!
“咳咳……”楊廣漫不經心地攏住嘴咳了咳。眾人看到太子殿下麵色不善意識到失態,方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陛下、娘娘駕到!”司儀再次高唱。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將將歸位坐定,不得不再次跪好朝拜天子。
“眾卿平身!”隋文帝的嗓音依舊是低沉渾厚,但失去往昔的帝王氣勢。
夜宴開始,依舊是臣子輪番上前祝酒,歌功頌德!楊廣代替皇帝回敬大臣,月嫵代替身體不適的獨孤皇後回敬各位誥命夫人。各位夫人依次上前恭賀太子妃芳齡永駐,月嫵扯著笑一一回敬。
宴會的果酒甜甜的,初嚐沒有什麼感覺,過了這麼半晌,後勁上頭、月嫵覺得腦袋發暈,反應有些遲鈍。她看不清眼前翩翩起舞的舞姬,兀自撐著下巴發呆。楊廣看到月嫵臉蛋紅紅的,不安地探了三次額頭。
“啟稟陛下!老臣近日尋到失散多年的犬子!想借這次宴會向陛下求個恩典!”不知什麼時候白發蒼蒼的宇文述跪到了大殿中。
“哦?可是倉鹿邑一戰走失的二公子?”文帝聽到宇文述這麼一說移開了已經挨到唇邊的酒爵。
“正是!犬子被梁國的澹台將軍收養,如今認祖歸宗,老臣希望陛下恩典犬子入宮守衛皇宮,充當羽林衛!”宇文述依舊單膝跪地精神抖擻地陳訴。
“準奏!快宣宇文公子上殿!”隋文帝一聽到宇文述這麼一說有些急不可耐。原來這個二公子就是當初在蒼鹿一戰中代替楊元被敵軍俘虜去的那個孩子。當初蒼鹿大戰,隋軍處於弱勢,被當時氣焰囂張的叛軍包圍宇文述忍痛讓自己剛滿月的幼子代替同歲三皇子齊王,換得齊王平安。後來齊王早夭,但楊家還是欠了宇文家這筆無法償還的人情債。如今尋到那個讓自己日夜愧疚的孩子,隋文帝怎能不激動。
“宣大司馬宇文述二公子宇文化及上殿!”隨著司儀高亢的聲音落地,一位身材欣長,劍眉星目,器宇軒昂的貴公子出現在眾人視線內。冷冽如冰,渾身帶著一股肅殺之氣,薄唇微抿,帶著一股倔強的隱忍,一身黑色織錦緞袍,氣勢逼人!
雙十年紀,帶著一股懾人的氣勢,見多識廣的大臣忍不住發出一陣輕微唏噓!
“草民宇文化及參見陛下!”他一撩衣擺單膝跪下,雖是注視著金殿上的九龍天子,卻有一縷旁光掃向三米遠坐著的一身華服的太子妃。
“哈哈哈、、、、、、、、、果真是年少英才!賜酒!”楊堅爽朗一笑。便有內侍捧著欽賜的禦酒恭敬地遞到殿下。
“謝陛下!”英姿勃發的宇文化及接過酒樽一飲而盡。
“那好!朕就封宇文化及為飛虎將軍!官戴三品!”
“謝陛下隆恩!微臣願為東宮侍衛,沒死追隨太子殿下!”宇文化及此言一出眾人更是一片唏噓,為何這個少年要舍高就低?
“懇請陛下恩準!”宇文述在一旁附和。
“那好!準奏!”隋文帝雖然有些詫異宇文化及的行為但也不願拂了宇文述的麵子,隻好恩準。
“澹、澹台哥哥?”一旁兀自發呆良久的太子妃月嫵盯著麵前無比熟悉的黑衣男子,搖搖晃晃地起身,指著殿中跪著的宇文化及,口齒不清。她果酒喝多了!頭暈的厲害。自從這個人一進殿就覺得很熟悉。她喝了酒,反應變得很遲鈍,想了這麼半日,才想起這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澹台敬明。
“你是澹台哥哥?”月嫵想要再一次確認,繞過麵前擺著的幾案,卻沒料到拖地七尺的華服被掛住,再加上醉酒的原因就要跌倒。宇文化及忍不住就要起身扶住月嫵,卻被一旁的楊廣及時攙住。
“你是不是澹台哥哥啊?”月嫵使勁眨了眨眼睛想要看的清楚些。因為醉酒就有個習慣,會將一句話反反複複地追問。
“是!郡主!”宇文化及低頭拱手,不敢直視月嫵。
“那就好!那就好!你這麼多年都去哪裏了?”月嫵還在兀自口齒不清地發問,殿中一片寂靜,大家被太子妃的行為震住,都在想這宇文述的二公子看來與太子妃關係匪淺。其中曖昧自不必細說。一時間各各你來我往地遞眼色,偌大的金殿上眼波泛濫。摟著月嫵纖腰的楊廣臉上一陣白、一陣青,變換了好幾個顏色。
“本宮身體有些不適!各位臣工也早些回府歇息!”獨孤皇後臉色也難看的緊。在文帝的陪同下起身離去。
眾人散去!大殿中隻餘下太子、月嫵、還有宇文家父子。
“老臣也告退!”宇文述領著兒子對著楊廣拱拱手。
“宇文將軍留步!太子妃今夜有些醉了!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楊廣對著神色複雜一動不動盯著月嫵的宇文化及道。
“是!臣告退!”宇文化及也對著楊廣拱了拱手然看了一眼溫順地靠在楊廣懷中的月嫵不舍地後隨著父親離宮。
楊廣懷中的月嫵似乎醉的很厲害,瞪著眼睛發直,眨巴眨巴的很可愛,俏麗的臉頰飛起兩抹紅暈,像是一朵豔麗的牡丹。
楊廣看著懷中醉意朦朧的月嫵心中某一處變得很柔軟,在綽約的燈光下打量了半晌懷中美麗極致的美人。忍不住伸手撫摸她光潔如玉的皮膚。
她是這麼美!這麼年輕!像是一朵妍麗的花,含苞待放,她還是他的妻子,今生獨一無二,名正言順深愛自己的妻子。
楊廣抱著月嫵在金殿上坐了半晌,身上覺得有些寒意,理了理月嫵的衣擺,將如同小貓一樣熟睡的月嫵打橫抱起,抱到一直等候在外的馬車上。
在寂靜的深宮之中,馬車不疾不徐地朝著東宮行去,楊廣看了看趴在自己膝蓋上熟睡的月嫵,又撩開珠簾,看了一眼夜空中那一輪孤寂的冷月。
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