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嫵跪著抄了一宿的經卷,腿麻的不行,蘭陵到了後半夜幹脆趴在桐木案上睡著了。月嫵深深覺著愧對獨孤皇後,不敢有絲毫懈怠,熬了一夜,眼皮全腫了起來。
大清早,元寶執事領著蘇嬤嬤,還有蘭陵的教引鄭嬤嬤開了佛堂的大門。猛地見到陽光,月嫵不適地眯起眼睛。抬手擋在額前。
“二位公主,該洗漱入學了!”元寶執事躬身施禮,一麵指揮月嫵、蘭陵的侍女為她二人梳洗。
“蘭陵你醒醒!”月嫵搖了搖身旁咬著筆呼呼入睡的蘭陵。蘭陵翻了一個身咕噥一聲繼續做美夢。絲毫沒有覺察出佛堂內多了一屋子的人。
“蘭陵!你醒醒!”月嫵無奈地看著一屋子的侍女端著洗漱用具幹侯著,遂即附在蘭陵耳邊,圈起手掌做了一個喇叭,“皇後娘娘駕到!”月嫵尖起嗓門,將元寶執事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啊?母後!”將才還睡的香甜的蘭陵,一個翻身早已端端正正地坐直身子,握著筆,假作認真地抄寫經文。還是不是皺皺眉頭,仿佛疑難不解一般。
一屋子人齊齊捂住嘴,忍住笑意。
“撲哧!”蘭陵聽得一聲無法忍耐的笑聲傳來,方才覺出不對勁,一抬頭。果然是古靈精怪的月嫵在作弄自己。
蘭陵啪的一聲將狼毫拍在案子上,跳起來就要去捉月嫵,月嫵一個轉身敏捷地避開,蘭陵不服氣,張牙舞爪地撲向月嫵,月嫵跑不過蘭陵,隻好躲在蘇嬤嬤身後。像在玩老鷹抓小雞似的,一個抓,一個躲,蘇嬤嬤被鬧得不行,但也隻得嗬嗬笑著應付著兩個小祖宗。
“蘭陵姐姐,你就饒了月嫵吧!月嫵知錯了!”月嫵跑不過蘭陵,隻得提著裙子角,一邊福身,一邊討饒。
“兩位公主別鬧了!皇後娘娘吩咐了,可別誤了早課!”元寶執事適時地為月嫵解圍。
“啊呀!還要上早課?累死了!我也不和你鬧了!”蘭陵一聽到還要照常上早課,登時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泄了氣。頹然地盤腿坐在蒲團上,耷拉著腦袋。
為什麼?她難道不是母後親生的?抄了一夜的經書,現在居然還要上早課,要是換做韓清肯定不是這般。韓清犯了再大的錯兒,母後也會替她兜著。一想到韓清蘭陵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自己出宮肯定是韓清告密的,昨夜聽母後的口氣就是有人事先告狀的。她自己偷偷出宮,除了韓清就是雲渺知道,這韓清也太把自己當棵蔥了,還真以為有母後撐腰就是公主了。
蘭陵氣洶洶地捏緊拳頭,在心裏打定主意,要給韓清一些顏色看看。
簡單地梳洗一番,用早膳時,蘭陵心裏裝著要教訓韓清的事,隻是匆匆喝了幾口燕窩粥,便火急火燎玩書院趕,這可把月嫵愣住了。蘭陵何時愛念書了?莫非是一夜之間轉了性兒?
到了書院,看蘭陵著急的模樣,就差一腳踹開大門。雲渺,韓清依舊坐在前排靠邊的位置,身後事自家的侍讀,進了書社蘭陵突然間倒變得沉靜下來,穩步走到位置邊,對著阮太傅略略福身,行了個禮,才穩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月嫵早也料到有可能是韓清告密,先前蘭陵風風火火的模樣八成是要找韓清的麻煩,月嫵還在心裏擔心鬧出事,雖然韓清深得獨孤皇後寵愛,但蘭陵畢竟是公主。這、這蘭陵突然轉了性子,倒叫月嫵忐忑無比,這蘭陵是要唱哪出啊?
裴琬在身後擔憂地扯了扯月嫵的袖子,月嫵捏捏裴琬的手背示意自己無事。前半堂是書畫課大家心知肚明昨日發生的變故,老是來回在韓清,蘭陵,月嫵身上梭巡。妄圖找出絲毫暴風雨的前兆。
月嫵坐在第一排,時時打量身邊的蘭陵,蘭陵好像沒事兒人一般,出乎平常地拿著筆認真地作畫,還時不時對自己點頭致意,再看左側的韓清,以往一向討厭作畫的韓清竟然也拿著筆,默默地在潔白的宣紙上比劃。
這、這看似和諧的學習場麵在眾人看來卻是毛骨悚然的,靜的可怕,是暴風雨降臨前的恐怖安靜。
阮師傅當然不知道其中內情,還為今日大家的認真十分欣慰地點點頭,伸手擄著胡須。
蘭陵突然起身,一手拿著自己的畫一手拿著一隻碩大的狼毫,繞過月嫵從韓清身後穿過,月嫵感到奇怪,蘭陵身邊不是有空隙嗎?幹嘛兜這麼大的圈子。“不好!”
月嫵剛剛在自己心裏哀歎一聲,就隻見蘭陵將一隻碩大的,蘸滿濃濃墨汁的狼毫扔向著韓清扔去,大狼毫擦著韓清的臉一路下滑,拖出一條黑色的痕跡,將韓清一身玫紅色的百褶紗裙弄得汙穢不堪。
“不好意思喔!韓清,我手滑不是故意的!”蘭陵一手捂住偷笑的嘴。一邊眨著眼瞟了瞟月嫵。
月嫵早就在蘭陵對著韓清擲筆的那一刻嚇得捂住眼睛,卻又不忍,將手指打開縫隙觀望。蘭陵那哪是不小心,明眼人都知道是故意的。
大家都直勾勾地盯著韓清,等著這個敢頂撞張太傅的蠻橫郡主暴風雨般的發怒。結果很失望。韓清也不抬頭,默默掏出一張繡著梅花的絲帕擦了擦臉,起身在自己婢女的帶領下去了更衣間,不一刻便回到座位,若無其事地繼續作畫。
蘭陵卻把韓清的忍讓不言當做是愧疚。心中越是惱怒!
“呸!私下告狀不要臉!\"蘭陵被韓清不溫不火的態度激怒,叉著要罵人。
月嫵轉頭看韓清,她依舊保持著握筆的姿態,看不出絲毫的憤怒。
“算了!”月嫵想要息事寧人,扯了扯蘭陵的袖子。
“雲渺!你說背地打別人小報告是不是很不要臉?”蘭陵見月嫵不肯為自己幫腔,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扭過頭望向一直未開言的雲渺,想要和以前一般唱一出雙簧。
“嗯!嗯!是的!”雲渺垂著眼,握住筆,細聲細氣地回答。
“你們都這麼怕她?本公主可不怕!不就是仗著自己死了爹媽,越發在宮裏耀武揚威!你得意什麼?”蘭陵被月嫵和雲渺的態度氣著了,跳將起來,伸出手指著一直埋頭的韓清。
“啪!”韓清手中的狼毫折做兩截,她抬起頭,眼眶微紅,臉卻發白,月嫵似乎看見她臉頰在抖動,有悲哀,有憤怒,有許多說不出的感情。
蘭陵似乎也被韓清的表情嚇到了、退了一步,有些恐懼地盯著韓清。
“你必須給我道歉!”韓清用半截折斷的狼毫指著蘭陵,滿是不容置疑的固執。
“憑什麼?”蘭陵也覺得自己說得很過分,但想到自己是公主還是死要麵子。
“道歉!”韓清再一次重申了兩個字,表達自己的意願。
“絕不!”蘭陵仰起頭,挺起胸脯,擺出一副公主的姿態,高傲如孔雀。
韓清盯著看了一會蘭陵得意的麵容,猛地一抽,抽出腰間別著的蛇皮鞭子。一揮,發出劃破空氣的呼呼聲。
眾人皆是愣了,韓清這鞭子隨身攜帶,卻從未見她用過,她這是要打蘭陵麼?
“韓郡主!您不能動手啊!有什麼事找皇後娘娘評理便是!”阮太傅見情況不對,抖著嗓子出言阻止。
韓清瞄了一眼夫子。一揮鞭子掃落夫子的紗帽。阮夫子早就見識過韓清的厲害,一矮身躲到了桌子下。他可不敢招惹這位小祖宗。
“你!你要做什麼?”蘭陵真沒想到韓清敢動手,早已害怕退了幾步地避到紗窗下。
這紗窗開得很低,還不到腰間。方便時刻觀賞窗外的一池芙蕖。
韓清早已氣急了,一揮鞭子掃向蘭陵,月嫵見大事不妙,一把將蘭陵抱住,一記鞭子重重落在身上。這蛇皮鞭子柔韌度特別高,還紮了許多小針。據說是韓清家傳的馬鞭。
月嫵覺得後背熱辣辣地疼,像是撒了一把辣椒粉,還沒回過味,韓清又是一鞭子對著蘭陵呼呼而來,蘭陵早嚇怕了,拽著月嫵側身一不小心就翻出窗外,可是,悲劇的是窗外是一片淺淺的荷塘。
原本是書院為了意境優美將軒窗開得特別低,窗外遍植清荷,炎炎夏日,帶來荷風襲襲。可如今,月嫵、蘭陵二人卻撲通一聲齊齊落入水中。
眾人皆是驚慌失措,嬤嬤仆婦守在外邊,回過神來時早已晚了。
月嫵死死拉住蘭陵,兩人嗆了幾口水,好在蓮池不深,將將沒過大腿,月嫵與蘭陵互相拽著,慢慢地走上岸,一身泥濘地看著瞪大眼珠的眾人。
蘇嬤嬤著急的快哭了!這兩公主要是出了點什麼,自己也別活了!月嫵蘭陵上了岸,大家七手八腳地用毯子將二人捂住,擁到更衣間更換衣服,早有人去稟告皇後娘娘書院發生的一切。